聞言,於瞲側目向外張望,走廊上隻有零星的聊天走路的人,沒有瞥見誰在門外駐足等候。
秋雨複來,遠處蔥茏的樹群像一團被融化的綠色顔料。
於瞲不放心,還是準備起身去外面實地考察一下。
李成這才笑嘻嘻的說:“我幫你打發走了,我說言放生病了,不宜接客。”
這話,聽着,
怎麼那麼有歧義?
他像是怡紅院的花魁。
於瞲忍住想結結實實的白了他一眼的沖動。這些至少都是言放從初中玩到現在的好友,她不想随意造次,無心的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可能會無意間戳到别人的不痛快,每個人的敏感閥都不同。
“應該可以了,”齊理提醒到。
於瞲将溫度計取出,在光線下扭轉一圈,看見裡面細細的線。37.1°C,“還行,低燒。”
轉過頭,盡可能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對視一眼,遞過去:“給你。”
總覺得跟齊理對話時空氣都稀薄了,於瞲說完就想找點事幹。
奈何,她題不會做,話不會說。
齊理到沒什麼反應,将藥放在他桌上,扭開礦泉水遞過來:“先吃一粒,到晚上再量一次。”
於瞲接過握住瓶身,她不太想喝水,怕喝完想上廁所,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李成擡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行啊,也不是很燙,臉怎麼燒成這樣。”
“太悶了,”於瞲扣出膠囊,這玩意幹咽是咽不下去,塞進嘴裡,盡可能的稍微抿一口,将藥送下去。她嗓子細吃這種膠囊容易卡住,所以她向來不願意,每次何倩壓着她吃完還要她張開嘴檢查,就是怕她放在舌根下再悄悄吐掉。
她咽下去後,自然而然的像小孩展示吃幹淨的飯碗一樣老實巴交的展示一遍:“吃完了。”
“燒糊塗了啊?!”倘一然眸光詫異,也來探一探他的額頭,“給人燒的返老還童了。”
“…………”
上課鈴聲如雷聲轟鳴。
轟走了一圈喋喋不休的少女,言放總算耳根子清淨了些。
他瞄一眼桌上貼的課程表,政治。
從桌肚裡翻出相應的課本,政治必修四哲學與文化,裡面夾着一本筆記。
透明的封面殼,透過殼子能窺見第一頁如畫般的自制内封,手賬膠帶制成,認真力透紙背的字迹。
挺漂亮。
翻開内頁,連看了幾張,字迹在他腦海中已有雛形。言老爺子是書法家,筆墨紙硯言放言放他是從小玩到大,模仿字迹他更是信手拈來,仿着豆哥的字迹給幾個損友開假條都是家常便飯。
政治老師留着一頭刺猬式的短發,步伐輕矯健的躍上講台,幹脆利落的喊到上課,并在言放站起來之前用手勢示意他不用起身。
有氣無力——老師好,
精氣神足——同學們好。
上課的老師都按照流程先關心一遍她的傷勢,再叮囑其同學,雨天上下樓慢行。
言放實行老實孩子三部曲——點頭微笑加附和。
政治老師三言兩語說完,便抽出粉筆在黑闆上寫下相應的标題,快速的進入講課狀态。
将書翻到相應的頁數,言放轉了下筆,分班已有一個學期之久,分班後一個大周三節文科課的占比,少的完全沒有存在感,壓根也沒有人聽,都在做其他主課的作業。
主觀唯心主義,客觀唯心主義,形而上學主義。一連串相似又不同的詞蹦跶出來。
上的真是熟悉又陌生,言放有點煩躁的斂眉,卻還是耐着性子,認認真真的聽,瞥見别人記筆記,他就跟着。該擡頭時就望着老師點頭肯定。
困意悄無聲息的降臨。
一來是他許久沒上過文科,聽的似懂非懂,二來是政治着實催眠。
他記筆記的手一頓,捏了捏眉心,感慨還好沒學文。
課程過半,腦袋迷迷糊糊的犯渾,上眼皮一碰下眼皮,他猛的再睜開,字小規模的爬行于紙上,醜的他眼皮一跳,以為李成偷他本了。
耳邊傳來偷笑聲,於瞲的同桌趙月悅遞來一顆糖。
言放下意識的想拒絕,腦海中又閃過於瞲鄭重其事的面容:“不許拒絕别人的投喂!并且要适當的分享!不許敗壞我的好人緣!”
然後緩緩的點點頭,攤開了手掌。
手很小,細蔥一樣的手指,直到那顆糖被放進手心,他才倏地回神,收回。
手指蜷縮了一下,纖細白皙的手指,藕粉色的指甲,塗了一層亮色的甲油,明顯的月牙。
言放無聲的笑了笑。
乘着老師在黑闆上書寫的空隙,言放把那顆糖剝開,放進嘴裡。
辛辣清涼的薄荷味直接在嘴裡爆炸,清涼感直沖腦門,困意瞬間散了大半,涼的他鼻腔都可以直通到腦門。
趙月悅帶着期待的看向她,小聲道:“怎麼樣,是不是精神了多了?”
手晃了晃那黑色包裝的長方形糖——荷氏。
言放點點頭,含糊不清的道了謝,便收回目光,将糖蜷縮于舌下,涼的他舌尖像是塗了牙膏。
臨近最後一節晚課前,於瞲給他發了消息。
言放:[吃什麼?我晚上給你帶。]
小魚餅幹:[不用,你姐妹說她包了。]
於瞲掩着手機,看到消息愣了下,質疑的敲出一句話。
言放:[她一住校生怎麼給你帶飯,食堂又不能打包?]
言放除了高一軍訓時在食堂吃了幾頓飯後便轉戰校外,所以能不能外帶他還真不清楚。
小魚餅幹:[不清楚?或許她山人自有妙計。]
還發個貓貓疑惑的表情。
雖然是她的表情包,但言放一用,怎麼看上去就嘲諷性拉滿。
於瞲深呼一口氣,不能主觀臆斷。
她對邊戀渚知根知底,說的話一定會做到。但她高一寸學校高一丈,邊戀渚上個星期借其他走讀生銘牌跟她一起外出吃飯才被逮了個正着,門衛大爺正處于對她印象深刻的時候,這個節骨眼出校門等于自投羅網。
她想了想打字道:[還是别了吧,你别把銘牌借她,她有前科,我給你帶,不會讓你餓着。]
打完字她便将手機揣進桌肚裡,掏出最後一節生物書開始吸收書本精華。
不開玩笑,這一下課上的她是如坐針氈,如芒在刺,如鲠在喉。
又催眠又煎熬又聽不懂。
想哭。
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