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是個好地方,我的意思是有公子相伴真好。
——《公子宜修》
阮相宜腳步一頓。
二人此時正好走到二樓露台處,有涼風和熱鬧的叫賣聲一起傳來。
他沒有馬上回答季修的問題,而是腳尖一轉,緩步走向露台。
從二樓看下去,人潮如織,是一派安居樂業之景。
“宣城是個好地方。”倒是季修先生出感慨。
阮相宜放在大袖中的手攥緊了那小小的玉瓶,目光沉沉地望着虛空,神情帶着一絲哀戚。
他這副表情看着有些熟悉。
沒等季修開口,阮相宜沉聲道:“不瞞你說,我那方面有問題。”
“嗯?”季修一時沒反應過來,“哪方面?”
“就是那方面。”順着風送來的聲音越發沉了幾分。
“那方面是哪方面?”季修以為是他聲音太小,導緻自己沒聽清,于是稍微提高了音量,“你大點聲音說話,我耳背。”
阮相宜:“……”
這人怎麼這麼難搞。
他深吸一口氣,臉上悲戚之色更重:“家裡從小就窮,經常風吹雨淋,吃不飽穿不暖,生病了也沒錢抓藥吃,還……”
“等等——”季修大手一揮,阻止他繼續往下說。
這劇情走向越來越熟悉了。
他有理由懷疑對方是在編故事忽悠自己。
“說重點。”不知為何,他不想聽阮相宜說自己的悲慘身世,聽起來有種……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這是阮相宜第二次說起這些。
第一次聽的時候,他覺得一定是編的,因為跟話本子裡寫的幾乎一模一樣。
而今日再聽,他竟然開始試圖去理解對方的感受,代入之下,他甚至覺得心口有些喘不上氣來。
他不懂這是什麼感覺,索性不想懂,直接翻過這一頁。
阮相宜就真的直接說重點:“就是男人那方面不行。”
“男人哪方面……”季修倏地反應過來,聲音戛然而止,眼睛微微睜大,問了一個十分挑釁的問題,“你怎麼知道你不行?”
想不到阮相宜看起來眉清目秀、文質彬彬的,原來是個不正經的,連人事都經曆了!
他為什麼有點生氣?
沒等他找出原因,阮相宜又道:“你行不行你自己不知道?”
季修被問住了。
半晌,他才喃喃道:“我……”
“公子修生于富貴人家,家裡人沒有給你安排姑姑親身教授?”阮相宜的話說得直白且露骨。
他倒是面不改色,卻惹得季修耳尖微微泛紅,聲音也低了幾分:“倒是有安排過幾個,不過……”
“所以公子應當明白男人那方面有問題該有多痛。”阮相宜直接打斷他的話,又換上那副哀戚的神情。
季修一句“不過我都拒絕了”堵在喉嚨口,說也不是,咽下去又不甘心。
他側頭看着阮相宜,想要從對方臉上看出點什麼來,然而什麼都沒看出來。
罷了,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自己再刨根問底豈不是傷人自尊。
于是,他往前踏了一步,聲音輕快道:“想不想吃點不一樣的東西?”
“方才才用過晚飯……”
阮相宜話說到一半便被季修拽着手腕:“走,陪我去個地方。”
沒等人答應,季修已經拉着他轉身朝樓下走去。
暮色已經漸漸降臨,夕陽的柔光鋪灑在大地上。
季修與阮相宜并肩走在街上,俊朗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自成一道風景線。
有年輕的小公子駐足,低聲交談着,偶爾還傳來一陣起哄聲。
“那兩位公子看着好生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少爺。”
“怎麼?看上了?看上了就上去認識一下啊。”
“誰……誰說我看上了?我就是覺得……”
“覺得什麼?怎麼不說了?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幾個小公子打打鬧鬧的,目光閃躲地偷偷看人,面色绯紅。
“喂,沒想到你這張臉挺受歡迎啊。”季修微微側頭,調侃身邊人。
阮相宜目不斜視,淡淡地開口:“你怎知他們不是在看你?”
“……”季修一哽。
他說得好有道理,可還是讓人想反駁:“我聽到他們說穿紅衣服的那個公子了。”
“我也聽到他們說藍衣公子。”阮相宜不甘示弱。
“……”
季修放棄了。
與阮相宜拌嘴他當真是占不到半點便宜。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其他東西吸引了:“來串糖葫蘆?”
“太甜。”想到那粘牙的口感,阮相宜就覺得牙疼。
“不要這麼老氣橫秋嘛。”季修拉起他快步往糖葫蘆攤的方向走去,“小時候我偷摸着出來過,這玩意兒酸酸甜甜的,味道真的不錯。不信你試試。”
阮相宜瞥了他一眼。
原來從小就是個慣犯。
怪不得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到了民間也如此遊刃有餘。
季修說完剛好站定在糖葫蘆攤前,沖攤主大爺笑呵呵道:“老闆,糖葫蘆怎麼賣?”
“兩文錢一串。”糖葫蘆大爺也笑呵呵的。
“來……”季修掰起手指頭數了數,“來七串!”
不數不知道,一數才發現他們一行竟然有七個人!
喲呵,這可是他偷偷溜出來那麼多次中陣仗最大的一回了。
“好嘞。”攤主大爺笑得臉上的褶子更明顯了,動作利落地取糖葫蘆就要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