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抿着嘴,轉過身來在床前坐下,将碗遞了上去。可是蕭滿華向有意與他作對似的半天也不接過。
“你是要我喂你嗎?”見女孩久久不動,少年的臉有些不自然了,好像在極力忍耐些什麼。
蕭滿華笑盈盈的接過。“當然不敢勞煩二公子啦,我隻是想看看燙不燙而已,看樣子藥大約是涼了。”說罷便一飲而盡,藥汁的苦澀讓她忍不住的擰眉,五官都湊到了一起去。
看着空了連一滴都不剩的藥碗,孟青筠便急不可耐的要離開。
卻又被女孩一把拽住。
少年不解,“藥既已喝完,你還拉着我作甚?”
“那當然是因為,你我之間還有話尚未說完。”
語氣有些急躁,似乎想要逃避些什麼,“有什麼話等你好些了再慢慢說吧。”
女孩卻态度強硬,“不行,現在必須說清楚。”
随後自顧自說起來,“你為何前頭怨我不理你,如今又不理我?就像從孟伯伯房裡出來後你我同行那次。本來之前都是好說好量的,總是不知所雲的就變成這副模樣,你對其他人也是這般忽冷忽熱的嗎?”
“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為何要這麼做?”
孟青筠不知作何解釋。
看看見她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于是将那段往事告訴她,少年語氣平緩,似乎是在說别人的事一樣。
說完後,女孩便不再說話了,他以為她是在害怕,誰知她竟大笑起來。
“所以你是覺得我這幾日裡經曆的不順全是因你而起?”女孩又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
看着眼前人的臉色有些不好後,又收斂了些笑意然後解釋道,“我并沒有嘲笑你之意,我隻是有些驚訝,像你這樣的人居然還會信這些無稽之談。”
然後掰着手指頭數起來,“若這麼說起來,我每年生辰太後都舉阖宮之力為我祈福禱告,每隔三年我父親還會專門去安元寺吃齋念佛為我求平安符。那我豈不是早就成了這天氣下最幸運最有福氣之人?近日這些事又豈會發生,我應該一生無虞才對。”
說罷笑嘻嘻看着少年,眼睛亮晶晶的,“若這些妖神鬼怪真有用,那麼這天下的黎民百姓何時都不用做了,整日在寺廟中念經拜佛就能安度一生了。”
見少年無言反駁,女孩又說,“若是你真的身負厄運,那更要與我相伴才是,因為我是天底下最有福氣的人。你我在一起,剛好可以将你的滿身惡貫抵消。”
“所謂這些厄運,不過都是恰逢其時的發生,讓你無處可逃罷了,你又何苦将自己囚于苦海,自我折磨呢?”
孟青筠沒有出聲,隻覺得心中有一堵高牆在崩塌。
“而且那日行兇之人,很明顯是奔着我來的,若是沒有你護着我,我恐怕早已成為刀下亡魂了。”
女孩看着他低着頭的樣子,隻覺得像一隻可憐的小狗。好像能看到一個小孩蹲在牆角獨自憂傷。于是湊上去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
“莫要自責了,好嗎?這并非你之過。”
想着自己還長她幾歲,如今卻要她來寬慰他。孟青筠心中有些酸澀,但是她的這番話,也讓他心中有了新的思考。這陳年舊疴并非三言兩語就能消弭,但是,他想,或許這心病,可以從今開始慢慢治愈。
正想伸手回抱她,女孩卻已經從他懷中離開。
看着她眼神裡的期盼,他想不出其他話說。
“好。”
回去的路上,二人重歸于好,同乘一輛馬車,女孩小心把玩着一個瓷瓶,那是從碎月泉裡取的水。
此行雖兇險,曆經了生死。但好在逢兇化吉,有驚無險。便取了一捧水作為紀念。
蕭滿華問他,此事打算如何處理。孟青筠隻道,此事未調查的水落石出之前不宜告訴父親,曲伯伯會幫助他們查出是誰在作惡。
女孩想了想也明白,若是孟伯伯知道了此事必是要大動幹戈的調查,她在此處也不會過多停留,沒必要興師動衆。
但孟青筠想的卻是那黑衣人無意之中說出的那句異語,雖然他不懂,但在這裡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大概也能有所分辨。
“有了仇家此後也不宜經常出門了。”少年略帶歉意的對女孩說,往後不能多看看這營州城的風景了。
蕭滿華隻笑笑,搖了搖頭。
回途的路上,兩輛馬車又悄然錯過。
車上的異族男孩問着老者,“此次不是說要停留半月的嗎?為何這麼快就離去?”
似乎像一個火星點燃了老者的怒氣。他冷哼一聲,“因為事情搞砸了,還留在這裡等着别人查到我們頭上嗎?一群廢物,連兩個孩子都解決不掉。”
老者聲音很大,直傳到車外的圖倫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