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神來才察覺到自己的裡衣已經濕透了,她披上衣服,掌了燈,坐到了案前。
看着桌上的筆墨紙硯,不禁想起今日寫給阿爹的那封信。
也不知道阿爹幾時才能平安到兖州,也不知道那信什麼時候才能到他手中,到他手中時,他事情解決了沒有。
她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感覺這次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失去了睡意,這麼暗自惆怅着,獨到天明。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雲姑進來喊她起床,卻發現蕭滿華并不在床上,起先下了一跳。環顧一周才發現她趴在了桌案上。
輕輕将她叫醒,告訴她若要去碎月泉,今日需早些出發,天黑之前才能到達。
迷迷糊糊的聽了雲姑的話,站起身來讓雲姑伺候她穿衣,随她搗弄。
要穿什麼衣裳,今日配哪根絲帶,簪這朵花好不好?
雲姑孜孜不倦的問,她随口應着,然後再打兩個哈欠,眼角泛出點淚花。
待她梳洗好出門時,孟青筠已經在馬車旁等着她了。
少年身高腿長,率先上了車,伸出手,想扶着女孩上來。
蕭滿華卻是提起裙擺,踩着踏腳凳,扶着雲姑的手穩當的進了車廂内。
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略過了那隻手。
孟青筠的手懸在空中半天,指尖微微的向内勾,最終隻虛虛的握了個空拳,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收了回去。
雲姑将這一切盡收眼底,孟青筠帶着探究的眼神看向她,想問她這是怎麼了。
雲姑也隻是抱歉的笑了笑,搖了搖頭,沒說什麼。不是不想說,是因為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孟青筠正轉身也要進去時,女孩的聲音突然傳來。
“二公子,昨夜我未休息好,恐今日坐馬車身體不适,能否讓雲姑進來陪我?也方便照顧我。”
少年一愣,昨日不是還與他多有親近的嗎?怎麼今天又變得如此客氣生疏了。
難道是知道了他身負厄運的傳言了,所以不想再靠近他了嗎?
心中不由得泛起一絲苦澀的浪花。
她的請求,他無法拒絕。
馬車内空間狹小,若是坐三人,怕是有些擁擠了。
并未正面回應她,隻是對着雲姑說,“也好,你上去伺候娘子吧。”
然後轉過頭對着裡面說道,“我去前頭騎馬吧。”
雲姑上車後,正想問問蕭滿華發生了何事。隻見女孩卻靠在了她的肩頭,一副倦極了的模樣,語氣略帶撒嬌和慵懶的說,“雲姑你别動,讓我靠着睡會兒。我昨晚夢魇了,沒有睡好。”
說罷就不再出聲了,呼吸均勻,似乎是真的沉沉睡去了。
雲姑幫她把披風上的帽兜戴上,将她攏在懷裡。原來是沒睡好鬧脾氣了,說到底還是個孩子。
畢竟是坐馬車,彎曲着身子怎麼睡都不舒服。走出去沒多久就到了鬧市,外面鬧哄哄的,更是無法安然入睡。
歎了口氣,看來是睡不成了,于是撅着嘴坐了起來,有些不高興的理了理自己的發型。
說起來,這還是她來營州後第一次外出呢。
與此同時,另一輛馬車也駛到了這裡。
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帶着一位十三四歲的少年。
少年面上不顯,但眼神裡是藏不住的興奮和激動。方才他探出窗外的次數太過頻繁,被族長呵斥了。此刻聽着外面熱熱鬧鬧的談笑叫賣聲隻能盡量克制住自己。
這時侍從的聲音突然從外面傳來,帶着極重的口音,說着中原話,“族長,前面有一輛經略府的馬車。貌似是要往西邊去。”
這時閉目養神已久的老者才終于睜開了渾濁的雙目。對着少年說,“次仁,打開窗子看……”
話未落下,少年已探到窗外。果然見一輛馬車朝着他們前進的反方向駛來。
“娘子不睡了?要不要看看外頭,這朝市熱鬧的緊呢,不論是中原的還是西域的物件都有賣的。”
聽了雲姑的話,蕭滿華挪至窗邊,起初隻是開了一條小縫,看着看着覺得确實挺有趣的,于是開得更大些。
直到兩馬車行至一處時,異族少年與即将關上窗戶的女孩匆匆對視一眼。
看着馬車裡的人,少年有一瞬間的呆愣。
馬車都走過去了,他目光還停留在原地。
他自小生活在草原上,那裡最幹淨純粹的除了清晨的露水,還有鹿兒的雙眸。水亮純淨,不含一絲雜質,就像……
就像剛剛那雙眼睛一樣。
明明隻是看了一眼,他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那麼多。
不知哪的一陣風,将沙子吹到了眼睛裡去。蕭滿華眨巴着眼睛急忙關上了窗,讓雲姑給了吹了許久才有所緩和。
蕭滿華打了個犯困的哈欠,留了些眼淚,這才把沙子逼幹淨。
“族長,那馬上坐着的是經略使的手下曲宏飛,還有一個少年。馬車裡坐着的似乎是女眷。”
營州地偏人稀,城西邊更是荒蕪,黃沙滿天。到那去做什麼?
老者思索片刻後,“一會兒到了經略府,你去打探一下,那是何人,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