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是你做的麼?”
被蔡瑾夢喚作“趙姨”的女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頹然坐在那裡,雙手互相局促搓着,隻是沉默不語。
蔡瑾夢又追問:“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旺旺哥知道這事嗎?”
聽到“旺旺哥”三個字,趙姨身子抖了一抖,這才嗫嚅着:“能不能先别告訴他。”
蔡瑾夢盯着趙姨那雙紅通通的手——這雙手,曾在她生理期熬夜加班時,給她遞過滾燙的紅糖姜茶,曾在她幼時,溫柔摸過她的頭。
這雙手,現如今緊緊握在一起,連擡起來都不敢,隻在圍裙上做出乞求的手勢。
“趙姨,”她撥開人群,蹲下身,視線與對方持平,“你看看小夢,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姨終于擡起頭,頻繁眨動的雙眼布滿紅血絲:“我......我對不起你啊小夢,你抓我去坐牢吧,隻求你,求你......”
元老截住趙姨話頭:“是不是你弟又賭了,又來找你拿錢了?”
一提到弟弟,趙姨渾身抖如篩糠,剛擦幹左眼的淚,右眼又還在流。
這個反應讓蔡瑾夢的心沉到谷底,趙旺旺的舅舅趙阿城嗜賭成性,早就被蔡家灣掃地出門,甚至都不在漁村居住了,沒想到竟又纏了上來。
“他們,他們說,隻要我把這包東西......阿強的高/利/貸就可以一筆勾銷,說吃不死人的,隻是拉肚子......太多了,實在太多了,一千八百萬......我怎麼還得起!”趙姨捂着臉,崩潰大哭。
“你糊塗啊!”元老痛心疾首,重重跺着腳,“難怪去醫院的人,都說自己喝了湯。”
趙姨絕望地又低下頭,佝偻成蝦公,指甲摳撓、撕扯着甲緣的倒刺,不一會就血肉模糊,讓蔡瑾夢想起了錢洛岱背上剝脫的皮膚,那種揪心的疼痛,又再次湧上心頭。
“怎麼會是趙姨啊?”
“哎,老好人總會遇到難纏的鬼咯。”
保安在他們身後小聲議論着。
趙姨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小夢啊,把我交給警察吧,阿姨犯了大錯,就應該接受懲罰。”
“不。”蔡瑾夢斬釘截鐵地回應她。
“什......什麼?”
“什麼?”
“什麼!”
在場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蔡瑾夢鄭重重複:“我說不。那些人不就想讓蔡家灣陷入危機,再把趙姨送到看守所消滅證據鍊,來個一箭雙雕嗎?我偏不如他們的意。”
是啊,隻要趙姨去了把罪一認,又供不出唆使威逼她的人,這件事就在這裡到頭了。
蔡家灣和趙姨都将萬劫不複。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想搞垮我們蔡家灣!”蔡家灣猛地挺直背,昂首大步往前走,交代保镖哥,“先把趙姨送到我辦公室保護起來,mary她們現在在哪裡?”
第三車間的三個代表跟着蔡瑾夢和元老,匆匆下樓與mary她們彙合。
就有其中一個代表忍不住開口問:“夢總,趙姨也是一時糊塗,你能不能對她從輕發落?”
“什麼從輕發落?”元老聽了就一肚子火,“這次她要是把員工害死了一兩個呢,你也還替她求情?”
“那不是,說了隻會拉肚子麼?”
“壞人說什麼你都信,難保你就是下一個趙姐!”
蔡瑾夢一把拉住即将上前教訓代表的元老,安撫他:“哎,阿叔,狄叔不是說了嗎,你要護肝護腰,少生氣。”
又轉頭跟代表解釋:“我懷疑這件事,是趙姨她弟弟趙阿旺跟那群放高/利/貸的聯合,給趙姨設的局。”
“對!肯定是這樣!”代表附和着,猛猛點頭。
合作商,趙阿城,物流老陳,超市負責人......蔡瑾夢皺着眉,總覺得有一條草蛇灰線串聯其中,隻等她踩了腳進去。
趙旺旺推門而入時,蔡瑾夢正在跟mary商量接下來該走的挽救流程。
“夢總,”他放下文件包,神色凝重,“我看樓下還有冷鍊貨車在裝貨?”
“對,”蔡瑾夢回過頭,目光落在他身後——兩名高大挺拔身姿西裝革履的男子,胸牌上印着他們合作商鮮味集團的LOGO,就像兩把出鞘的刀,斜刺到蔡瑾夢眼裡,她心裡一抽,還是接着把話說完,“我臨時找了個物流,把其他車間重新檢測過的産品往外運,給了三倍加班費。”
“先叫物流停一停吧。這兩位是鮮味的法務。”趙旺旺喉結艱難地滾動,低落又喪氣,“他們是來談合同終止事宜的。”
蔡瑾夢和mary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鮮味的法務推了推眼鏡,毫不客氣的公式化宣布:“根據鮮味和蔡家灣合同補充條款第七條,若蔡家灣産品出現重大質量問題,我方有權單方面終止合作,且不承擔違約賠償。”
原來真如錢洛岱所料,是他們鮮味集團在背後搗鬼。
元老一聽,氣得叉着腰,指着法務鼻子罵:“放屁!重大質量問題?你們往我們生産線裡投毒,還來倒打一耙?”
法務面不改色,語氣冰冷但從容,像是見過這種場面無數次:“指控需要證據,目前問題确實出在蔡家灣的生産環節裡,你胡亂污蔑,我們也是可以保留訴訟權利的。”
叉着腰也保護不了肝了,元老“你你你” 半天說不出後面的話,感覺自己的肝都要被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