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将劍刃向前推進,在柳逢春脖子壓下一道凹痕。
血很快留了出來。
關長歲 的視線率先垂落,他看着柳逢春脖頸處的血終于還是沒忍住先開口:“喂,真流血了。”
他心說到此為止吧,本來也不是真的要在此刻要了對方的命。
但在他放下手中的武器之前,柳逢春卻先一步放開了他的手。
果然還是會怕,關長歲心想。
沒想到柳逢春卻将一把冰涼的物體放在了他手中。
關長歲還不用仔細瞧,就能個感知出來那是把刀柄。
柳逢春并沒有後退,他終于将那把費勁從魔域翻找出來的匕首塞進關長歲手心。
他将關長歲的手指回握,示意他抓緊。
“你那把劍太沉了,不如用這個,殺起來幹脆利索。”
渾身上下透露着一種沒錯他就是找死的氣息。
關長歲收起破嶽劍,低咒一聲,這場較量最後以他的撤退告終。
到底是瘋不過這個魔修。
“到此打住,這東西還你。”
他舉了個停戰的手勢,将匕首遞回,沒想到柳逢春卻不接。
柳逢春順手抹幹淨脖子上的血迹,淡淡道:“這就是要送你的。”
“送我?”關長歲眨眨眼,有些驚訝,他反手将這把短刃繞在指尖上轉了一圈,仔細把玩手裡的武器,刀神不長卻很有分量,刀柄上鑲嵌的純黑晶石深得他眼。
拔開刀鞘,雪亮的刀刃映得人晃眼。
“為何送我?”
柳逢春沒說,卻隻是問他:“你喜歡嗎?”
即使并不用刀,關長歲也不得不承認這東西頗合他眼緣,隻不過他還是故作姿态道:“勉勉強強吧。”
他擡頭看向送禮的人,柳逢春也一直在看着他。
柳逢春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仿佛冰海裡的一道漩渦,他也不靠近,也不繼續動作,就隔着一個身位的距離直勾勾地欣賞着關長歲。
關長歲心頭一凜,這股視線帶給他的穿透感太強,讓他有種顫巍巍的心虛感。
初識柳逢春的時候他出于好奇一直在觀察這個人,對方永遠是目中無人地眺望着遠方,即使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可能也毫不在意。
他是第一次發現對方眼裡有了具體的目标。
而那個目标現在就是他自己。
如果是初識的時候,團本應該笑意盈盈地直視回去,再歪頭一笑,打趣地問對方自己是不是長得特别好看?
柳逢春神情依舊是平淡的,淡到有意思寂寞,可是卻少了最初的幾分冷意。
“你知道我為什麼害怕嗎?”對方之前的話沒由來地傳入他的腦海。
這句自問關長歲并沒有等到柳逢春的自答,但他似乎隐約又知曉了答案。
關長歲偏頭眨眨眼,這場對視也以他的撤退而告終。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送我,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無事獻殷勤,非......”
關長歲的聲音戛然而止,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妥。
柳逢春适時地接上:“算是賠禮道歉吧。不,就是賠禮道歉。我特意回去找的,本來想一見面就給你的,沒想到在,孟府外又和你吵起來了。”
柳逢春擰擰眉頭,似乎有些不願回憶之前說過的話。
關長歲想起之前的争吵,想起秘境内的殺戮,想起兩人身上各有一半的契約,最後将手護在脖子上,松松頸椎:“喂,魔域拿回來的,不會有什麼要命的惡毒陣法吧?你可别害死我。”
柳逢春将拳頭湊近嘴邊,輕呵一口氣,帶着一點笑意說:“魔域的陣法都是損人利己,想害你未必,你要想害别人倒是可以試試。”
關長歲眯着眼睛瞧他,半是嫌棄半是驚疑:“真不愧是你們魔修,惡毒啊。”
善良的關長歲将惡毒魔修的禮物美美收緊儲物袋。
兩人也算是徹底冰釋前嫌。
先前本來是說去天虛州的藥王谷下屬分壇店鋪買些固本培元,滋養神魂的藥品,但天虛州畢竟少了大宗們坐鎮,州内修士相比其他州域都不太成氣候,藥王谷的分壇内自認也沒有什麼像樣的東西。
“道友若不嫌麻煩不如去禦金州看看,哪裡地處洲中,四通八達,仙友多彙集,又背靠大宗門,除了藥王谷總壇,就屬那裡丹藥最齊全了。”
雖說沒買着像樣的東西,但是關長歲憑借那塊來自藥王谷親傳弟子的弟子令,還是在偏遠州域的分壇唬住了不少人,最後有用的沒用的一股腦攬了不少東西進自己的背包。
背後告别的小弟子還讓他遇見江辰多美言幾句。
關長歲滿口答應着和後方的小弟子告别,事實上他根本和江辰沒多熟悉,估計對方也不是很想見他。
抱着包袱走了沒多遠,關長歲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柳逢春似乎有些太過沉默寡言了一點。
就他所知這人看着冷漠,嘴也是挺毒的那一種,剛才自己的做派對方竟然沒有揶揄兩句,是屬實有些不尋常了。
走到個人少的角落,他轉身看向身後亦步亦趨地柳逢春,把人逼停。
柳逢春見他停下一開始竟還沒反應過來,差點撞到人身上才想起來問:“怎麼了?”
“你竟然還問我怎麼了,”關長歲繞着他看了一圈,“我到想問你怎麼了?怎麼從剛剛開始就失魂落魄似的,你見鬼啦?”
柳逢春張張嘴欲言又止,看見關長歲探究的眼神,最終還是說:“禦金州。”
“怎麼了?”
柳逢春又補充一句:“毓秀山。”
關長歲才恍然大悟,禦金州,毓秀山,萬法宗。
“那不是你......”少年求學證道之地嗎?
隻是沒等關長歲把話說完,柳逢春卻已抛出個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裡是我妹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