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慈保持微笑:“不介意。”
心裡卻在腹诽:分明就是追着蘇棠月這個女主來的,為什麼要問她啊?
孟西慈看着衆人帶足了幹糧盤纏,連趕車的馬夫都自備而來,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踏上旅途的模樣。
她與蘇棠月同在一輛馬車中,有些悶悶不樂地閉目養神。
蘇棠月以為她在擔心叫上這麼多人會出什麼事,便寬慰道:“人多熱鬧嘛,現在正是摘野菜的季節,到時候我們一起上山找蘑菇、挖筍、采香椿什麼的,我給你做個野菜火鍋,讓你嘗嘗我的手藝,保管你吃得走不動路。”
孟西慈睜眼,對上蘇棠月清亮的眸子,心下一軟,聽說她家裡有位奶奶,許是老人獨居寂寞,她才如此,人多些倒也熱鬧。
雖然孟西慈不喜吵鬧,但去的是蘇棠月的老家,她要帶什麼人去,跟自己也沒關系。
數盞油紙燈籠刺破暮色,四輛馬車辚辚碾過石子路,車輪陷入山道的碎石中,發出一陣吱呀聲響。
車簾被山風掀起一角,露出車外蒼翠欲滴的松林,山岚裹挾着松針清香撲面而來,偶有驚起的山雀掠過枝桠,撲棱棱的振翅聲驚破寂靜。
孟西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裡光怪陸離,沉悶又窒息,壓得她一時醒不過來。
“沈公子,這是你的侍衛剛做好的飯。”蘇棠月提着食盒,踩着踏闆走進寬大又溫馨的馬車裡。
沈寂倚靠在車廂上,聞言轉過頭,目光掃過面前的案幾,輕聲道:“放這。”
蘇棠月将食盒放下,看向榻上裹着薄被的少女:“西慈還沒醒?”
“嗯。”
車廂内萦繞着淡淡藥香,不遠處的藥罐在炭爐上咕嘟作響,馬車外四角上的燈籠透進車廂内映得整個空間泛着朦胧的黃。
沈寂不緊不慢地翻閱着書籍,眉心微蹙。
蘇棠月見他這個樣子,心想沈寂要看書為什麼不再點幾盞燈,這是準備把眼睛看瞎吧?
她試探道:“沈公子不如去外面看吧?我在這守着西慈,等她醒來第一時間跟她說明情況。”
孟西慈是在自己的馬車上睡着的,睡醒了發現跑到别人馬車上,肯定會詢問。
現在他們暫時停在此處歇息吃飯,她本想叫孟西慈起來吃飯,是沈寂率先發現孟西慈狀态不對,才把她抱到自己過分豪華的馬車裡。
蘇棠月感慨地看了一圈,這就是未來皇帝的排場啊。
沈寂翻書的動作一頓,将書收進底下的櫃子裡,沉聲道:“我守着,你且出去。”
蘇棠月:“……”
以她博覽衆多小說的經驗來看,這小子肯定對孟西慈有意思。
蘇棠月在走出車廂前,朝孟西慈睡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寂這朵桃花不錯啊,不僅沒有什麼白月光爛桃花,還深情又有能力,真是便宜她這位老鄉了。
她離開沈寂的馬車,與坐在篝火旁的姜書禾幾人閑聊起來。
車廂内重歸于安靜,沈寂往孟西慈那邊挪了幾下屁股,在榻前坐下。
榻上之人膚白唇紅,五官極為漂亮,黃發散落枕畔,縮在榻上,全身柔軟至極。
昨日去學院之前,他深思熟慮想了一個晚上,待想明白去學院時發現是白世昌站在堂上,本欲直接走人,卻正好撞上白世昌又在平白無故地挑刺,挑的正好是他想了一晚上的人。
他的小姐搖搖晃晃地立在人群中,身形比往日更加單薄。
沈寂原以為隻是小姐懶得應付白世昌,此刻見她發着高熱說胡話,才知竟是中了毒!
連衛雪都沒聽說過的毒,究竟是何時被下的?
自孟西慈從栖霞山回家,他幾乎一直跟在她身邊,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下毒,除非這毒早在他來之前就有了。
他的小姐也太過多災多難了,偏偏她對自己還随意至極,通宵看一晚上書第二天去學院都是小意思,更感天動地的是她生着病還去學院!
結果還被夫子當衆斥責,可憐到他都不知道該不該生氣。
然而跌進他懷裡的人燙得驚人,輕得好似一片落葉,叫他既惱怒又心疼。
沈寂望着孟西慈緊蹙的眉,心緒紛亂,明知自己不該多管閑事,卻又放不下。
藥爐裡的炭火噼啪作響,藥汁已熬了大半,孟西慈仍然昏睡着,露在被子外抓着薄被的手細得能看見一片清晰的脈絡。
沈寂見她幾乎快把自己裹成一條貓貓蟲了,以為她很冷,便将自己身上玄色披風解了下來,一同蓋在她身上。
她閉目靜靜躺在榻上,臉龐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在聖潔的白與極緻的黑對比下,竟顯得格外的柔弱與破碎。
沈寂出神地盯着看了許久。
忽然,孟西慈睫毛輕顫,喉頭發出微弱的嗚咽,一滴眼淚将落未落地綴在她眼尾處,看上去有種楚楚可憐,又兀自倔強的美。
沈寂鬼使神差地擡手,指尖觸到那片濕潤時,心頭猛地一顫。溫熱的淚水仿佛順着指尖燒進他的心口,燙得他慌忙起身,快步走出車廂。
外面,蘇棠月跟幾人講起了青石村好玩的地方,忽覺有道陰影落在自己上方,忙擡頭望去。
沈寂神色晦澀不明,渾身散發着一種不容靠近的氣息,“你進去守着,我去林中練練刀。”
蘇棠月:“……”
剛才不還是一副小狗護食的模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