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女子的聲音尖銳在另一側響起,‘唰’地一聲,濕漉漉的長發從棺材底部蔓延而出。
那水鬼的面容逐漸清晰,眼窩深陷,皮膚蒼白如紙,仿佛被水泡爛的樹皮,笑起來,嘴角幾乎咧到耳根,
“新鮮的替死鬼。”
好醜!
餘容正顫顫巍巍掏出定身符想要貼上去,怎料又有兩個濕哒哒的黑影從棺材底部竄出,将那一男一女的水鬼推開。
一男一女的水鬼本想争搶,可看到是兩名比自己更強大的存在,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滾開,這是我們的人。”
後者說罷,兩隻水鬼聽話地潛入水中,當事人餘容欲哭無淚。
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前後夾擊,兩面受敵。
她手中的定身符都僵住,根本來不及出手,其中一黑影倒是先開口了,
“有錢人家就是闊氣,陪嫁丫鬟用的和新郎官一樣,是活人呀。”
新郎官?就是蘇懷安?
他們怎麼會知道?
難道都是來替阿穆辦事的跑腿小鬼?
“是,我是陪嫁丫鬟,我家少爺呢?我是否要和他一起完成儀式?”
餘容強壓下心中的恐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
那黑影又回複,“你倒是聰明,你家少爺呀正在冥王廟拜堂呢,拜完堂呢,焚燒婚書之後才禮成,送入洞房。”
餘容疑雲叢叢,壯着膽子問,“敢問我現在在哪?那冥王廟又是什麼?”
黑影十分友好地給她解釋,“現在是在幽冥渡,乃陽界與冥界的交界之處,渡過此河,也就是冥界,活人待久了能變鬼,死人則可以借白骨化形。”
餘容明白了,如今自己是憑借顯靈石才能看見眼前的鬼魂。
要是把顯靈石丢開,這兩個黑影就好似從未出現過,就好像棺材在自行移動一般。
不過,一旦渡過這條河,就算是踏入了冥界的部分區域。
到那時,即便沒有顯靈石,她也能直接看見鬼魂。
這兩個小鬼也是頭腦簡單,居然都不懷疑一個普通人為何能看見他們。
餘容心中暗自慶幸,又見黑影“望”向前方,“渡過此河,前面有個冥王廟。那可是咱們冥界最靈驗、最具威嚴的廟宇,專門掌管冥界的姻緣大事,隻要在那裡拜堂成親,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誰也拆不散。”
餘容眨巴個眼睛,又誠懇好學地問,“嗯,那還敢問,如何洞房呢?”
其實她想問的是,從哪一步把他們變為同類?還有,怎麼變成同類?
黑影嘿嘿一笑,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你這小丫鬟竟還着急了,等送入洞房,到時候我們會舉行篝火晚會。
按照大小姐的意思,既然是夫妻,大小姐羽化焚身,新郎官也應當如此殉情以表達自己的忠貞,所以嘛,到時候你和新郎官就睡在上面一同入黃泉。”
餘容心底打了個冷顫。
這個阿穆竟然被親媽蹉跎得真把自己當女的,而且在鬼中混得還不錯,還當上了大小姐。
“以後啊,咱們就是同事了,要互相照應。”
誰要和那你們做同事啊!奏凱!
餘容表面笑嘻嘻,心中MMP,“那是自然,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船棺晃晃悠悠,順着河流緩緩前行。
遠處,陰霧缭繞,一座陰森古樸的建築若隐若現,近處,竹骨白紙燈籠懸在兩側,黑瓦紅牆,咿呀木門,檐角挂着青銅銅鈴,随時準備禦風而動。
這就是冥王寺,人界有月老,鬼界有冥王,專司陰間事。
一尊面目威嚴的石像靜靜矗立在廟内,濃眉大眼,長須垂胸,平和地注視着世間。
紅衣喜服的少年站在廟内這尊石像前,手中正捏着個訣,随時準備出手。
陰風陣陣,冥王廟外的銅鈴叮當作響。
随即,輕盈的哒哒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唯見穿着綠色嫁衣的鬼魅,緩步而來。
他頭發極長,幾乎到了腳踝,他手中拿着牽巾,牽巾中绶着同心結,象征着永結同心、生死不離。
枯木一般的手指将牽巾遞給紅喜服少年,聲音沙啞卻故作嬌媚,“安哥哥,你終于……”
還未觸到,慕遺風指尖一道赤炎火術立刻朝綠色嫁服鬼魅襲去。
鬼魅尖叫一聲,用綠色大袖慌忙拍打,火焰就在身上焚燒片刻熄滅了。
鬼魅臉上快速掠過驚疑,“安哥哥,你為何要打我?”
他長得端正,本該是個清秀的少年,卻濃妝豔抹,頭戴各式珠钗,做女子打扮,顯得頗為怪異。
自言之後,他驟然圓目瞪裂,一道道紅色血絲布滿眼白,似發怒的小獸,“不,你不是他,你是修仙之人?”
慕遺風冷笑一聲,“算你還有點眼力。”
說話間,他指尖凝訣,再次使出一道禦火術。
這次是更為淩厲的青炎火,可仍舊和方才一樣,鬼魅被火一燒,非但沒有受傷,反而氣息更盛。
他忘了,被火焚燒而死的怨靈遇火非但無礙,反而為他提供了滋養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