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死人了?!
餘容腦子裡瞬間浮現出“蘇懷安”的名字。
若是蘇懷瑾沒下毒,那他委托的是真為蘇懷安驅邪?
她心裡咯噔一下,瞳孔蓦地瞪圓,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任務失敗了。
餘容面色凝重,祁桐更是眼眶泛紅。
作為修士,她卻将能救蘇懷安的人趕了出去,如果不是她誤判,或許蘇懷安還能得救。
正是吊喪的日子,沒人阻攔,她強忍着情緒走進去,循着聲音的方向也便走進靈堂。
有一位看她眼熟的丫鬟“咦”了一聲,将幾人請了進去,“原來是你們,既然來了,來給老夫人上柱香吧。”
“老夫人?”幾人異口同聲,皆是一副詫異不已的神色。
那丫鬟輕輕搖頭,悲傷難掩,“是啊,老夫人生前待人和藹,心地善良,我就是被她領進府内的。誰能想到老夫人竟…”
餘容忍不住問,“老夫人是怎麼……”
那丫鬟環顧四周,壓低聲音,或許是覺得晦氣,極不情願地吐出二字,“自焚。”
幾人的腦子一瞬間‘嗡’了一聲,臉上震驚和疑惑交織。
這很不對勁!
從哪裡開始不對勁呢?
作為親生父親的蘇老爺對親生兒子漠不關心,卻對侄兒百般維護。
蘇懷瑾沒有下毒,但蘇懷安卻被邪祟糾纏半年之久,還信誓旦旦地将紙條塞給祁桐,并借祁桐的手把蘇懷瑾趕出府内。
或者更早呢?
蘇懷安對獓狠繩的解釋其實連餘容都覺得過于牽強。
或許,從在客棧鬧事開始,這一切就很不對勁了。
還有,去見老夫人時,她口齒清晰,和傳聞中的癔症完全不符。
看樣子祁桐做完一切過後是有發現不對勁的,所以前面在客棧才會有如此表現。
隻是這一步考慮得有些晚了。
未思考多久,突然有一人猛地撲在面前,“你們來了,救命,救救大少爺,邪祟又來了!”
穿着孝服的小厮重重跪在地上,神情焦慮,臉上的一顆痣極具标志性。
“到底怎麼回事?”燕辭歸快步上前把他扶起。
阿志一邊抽泣,一邊解釋,“你們走了之後,大少爺當晚又開始夢魇了,這次的夢魇比之前更厲害了。”
“這幾天大少爺一直在哭喊,說什麼不要不要的。大家才意識到并不是瑾少爺的問題,于是把我叫了回去,因為以前送藥都是我去送的。但是,沒有青雲觀的符紙,我也隻能看着大少爺受苦。”
他頓了頓,眼眶愈發泛紅,聲音帶着哭腔,
“好不容易熬到早晨,第二天起來大少爺僅喝了一碗粥,之後開始渾身抽搐,口吐白沫,一直在尖叫。我們請了道士,但他們聽說上次道士都被趕出去的事後,都不願再來。”
紅離摸着下巴沉思了一番,得出一個結論,“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怎麼像是羊癫瘋的表現呢?”
怎麼又提到羊癫瘋?
餘容想到某些不愉快的經曆,覺得被陰陽了。
燕辭歸疑惑皺眉,語氣急切,“怎麼沒有請大夫?”
阿志抹了把鼻涕,“昨天就請了大夫,可是淮安最厲害的大夫也束手無策,隻讓我們等着看能不能撐過這幾天。”
阿志忽然想到昨晚的詭異場景,整個人打了一機靈,聲音都顫抖起來,
“那髒東西不僅纏着大少爺,我懷疑,昨天傍晚老夫人的事也是那髒東西的傑作。”
幾人不禁看向那挂滿白幡的靈堂,漆黑的棺材正靜靜地停放在中央,讓人生出幾分寒意。
拄着拐杖的蘇老夫人在自家孫子房前急得團團轉,她手握着佛珠,一邊轉動一邊祈禱,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蘇家這是造了什麼孽啊,讓邪祟纏上我的孫子。”
她抹了抹眼淚,“若要索命,就來取我的命好了,為什麼要纏着我的孫子啊?”
她雙肩顫抖,聲音哆嗦,驟然間,身體微微一震,手中的佛珠“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一雙似有似無的手輕輕撫摸在蘇老夫人背上,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緩緩開口,“你當真願意以命抵命?”
是神仙!
神仙顯靈了!
蘇老夫人立刻露出欣喜表情,流淚點頭,毫不猶豫地,“我願意。”
極輕的聲音在她耳邊輕歎,蘇老夫人的身體再一次一震。
接着,她那雙渾濁的眼睛頓時閃過一道寒光,多了幾分精明。
她撂下拐杖,勾起一抹得意笑意,兀自走向蘇懷安的房間,往他床榻上走去。
瘦弱少年臉色青白,冷汗淋漓,渾身顫抖着,蘇老夫人腳步輕快地走去,蒼老渾濁的眼中充滿着欣喜而期冀。
她俯下身子,伸出如枯木般的手,撫上少年的臉,幹澀的喉艱難發出的聲音卻透着幾分嬌柔,“安哥哥,安哥哥是我呀。”
少年原本還隻是微微顫抖的身體,驟然急促抽動起來。
跟在身旁的嬷嬷見勢不對,連忙把蘇老夫人拉開,大喊道,“老夫人癔症又犯了,快把老夫人帶回去。”
老夫人緊緊拉着少年的手,瘋狂掙紮,想要再靠近,但抵不過兩個精壯的小厮架住她往後走。
她隻能戀戀不舍地回望住床上蒼白少年,失神了片刻,而後,忽而露出得意笑容。
被帶回房間,鎖上房門,蘇老夫人盯着剛點上的燭光,目光深邃似在思考。
她走向銅鏡,仔細端詳着銅鏡中老若枯木的臉,
“他不喜歡,一定是太醜了,又老又醜,醜東西,就不該存活在這世界上。”
過了半晌,她張開手臂,肆意大笑,“安哥哥,既然如此,你還是來陪我吧,光明正大的來陪我吧。”
她笑了,恍若情窦初開的少年少女,常年燒香布滿老繭的手拿起搖曳的台燭,輕輕一放,落在床幔上,火光迅速蔓延,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她毫不畏懼甚至極其興奮地走進熊熊大火之中,享受着火焰舔舐肌膚的刺痛,期待與少年的重逢。
“事到如今,快帶我們去看看蘇大少爺。”
燕辭歸聽完阿志的話,眸色陰沉,白袖一甩,立馬讓阿志帶路。
幾人一同走到後院,原本熱鬧非凡的後院如今死寂沉沉,冷清得可怕。
蘇懷安房間的門口和窗戶都被已經被封死,從裡傳來一聲聲痛苦而絕望的哀嚎。
“咚咚”,用力捶打聲透過窗紙顯現出一灘血手印。
“不要,我不要去!”
蘇懷安抱住腦袋,蒼白的臉上顯露出極度恐懼的表情,豆大的汗滴從他臉上流淌下來。
“還有幾天,我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你說過的,十八歲就娶我。”
輕柔的聲音在蘇懷安耳畔萦繞,帶着蝕骨的蠱惑,似一條無形的絲線,将他往深淵拉扯。
蘇懷安緊緊捂住耳朵,整個身子蜷縮在角落。
可那聲音仿若附骨之蛆,非但沒有停止,反而似從靈魂深處幽幽傳來,“安哥哥,七月十四是個好日子,你和我一起,上路吧!”
一陣陰寒的風化作冰涼的手,穿透衣物撫上他的脊背。
蘇懷安渾身猛地一顫,臉色煞白,整個人蜷成一團,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