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少年背着劍,皂靴一步步踏來,在自己身前蹲下。
腰間的銀色穗子和極不協調的綠色香囊互相纏繞,兩根穗子輕輕碰撞發出清亮的聲音,就連微微染塵的皂靴也在眼前疊出一道道褶皺。
他沒有想象中的暴厲恣睢,隻眼中帶着幾分探究與不解,“你為什麼哭?”
餘容微微怔住,他怎麼會知道她在哭,難道他已經變态到一直暗中窺探她?
餘容渾身一顫,往後縮了兩步,一臉警惕地盯着他,
“你偷窺我?”
慕遺風眼中閃過一絲嫌惡,轉瞬即逝,嗤笑道,“你覺得你有什麼值得我看的?”
雖然他不能理解什麼美醜,但昨晚她既那麼說自己,想必她是不好看的。
他是有些與常人想法不同之處,但也絕不會荒唐地去偷窺一個醜八怪。
他才懶得理這個麻煩精。
隻不過剛才有一個丫鬟着急忙慌地去找他,說虞容恐怕遇到了什麼難事,在房間裡嚎啕大哭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
餘容要是知道謠言就是這麼形成的,恐怕會更崩潰。
所以他莫名其妙地就被催過來了,“你又想死?”
不是威脅也不是打趣,他的眸中帶着幾分探究,看起來很認真。
這問的是人話嗎?
餘容差點脫口而出“你才想死”,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可不敢再對黑蓮花口無遮攔,隻能吸吸鼻子,讪讪道,“沒有啊,活得好好的幹嘛要死?”
黑蓮花睫毛低垂,映下一道淺淺的陰影,氣氛有些凝滞。
餘容努努嘴,想到他問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隻是想家了。”
慕遺風輕輕挑眉,眼中閃過一抹恍然,很快又恢複平靜。
果然,一個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想要抓妖除邪不過是心血來潮。
那麼,他的神色忽而一暗,嘴角描出一絲淡淡的自嘲,她昨晚說的——“想見你”。
這也隻是一時興起嗎?
他心中湧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想了半晌,才意識到這樣的感覺似乎叫失落。
想到這,他嘴角雖隻是的自嘲笑意也蓦地凝住了。
失落?他在失落什麼?
難道是那麼多年第一次聽到有人說為了他而來,第一次覺得自己也能被人需要,而不是被嫌惡。
可是,這個人卻這麼快這麼輕易地放棄,讓他再一次被抛棄。
她為何如此不守信?
想到這裡,他失落的心緒又添了幾分暴躁。
這樣複雜的情緒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他黑瞳微眯,心中暗惱。
這種情緒,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這股陌生的情緒,彎下腰,好心地幫她把地上的包袱收拾好,修長的食指勾着綁好的結,語氣淡淡,“那你回去。”
餘容抱住包袱,瞪圓眼睛,一臉茫然。
黑蓮花轉性了?
他不是來殺自己的?
可是她是來攻略他的!
餘容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回去!我說的家不是建州的家,我說的家,反正現在是回不去了,你也别想趕我走!”
慕遺風身體微僵,惡劣地留下一句,“随便你。”便大步流星地離開。
餘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命得保,心情一下子輕松起來。
她在他身後甜膩喊住,“風風,你真的生病了嗎?怎麼樣?是什麼病?要不要緊?”
慕遺風手背在身後,正成拳頭狀,聽到她的話不覺更握緊了幾分。
他沒有回過頭,繼續若無其事地離開。
紅白相間的發帶束起高馬尾,在身後晃晃悠悠,似肆意奔跑的駿馬。
鮮紅的發帶,就是纏在那的,意氣風發少年郎。
“心悸。”
良久,悠悠傳來他慢半拍的回複。
心悸?
黑蓮花年紀輕輕就得這種病了?
餘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終于,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