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川知道這事兒,近來也有許多人想要拜訪他,有相識的,也有不相識但卻想要在第一時間送上誠意的,他的注意力依舊在手上的卷軸上,回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嗯。”
不冷的不熱的一個‘嗯’字,卻是輕易便令雲夷仙子心神搖曳。
她不禁回憶起多年前,她前往南陵劍閣交流修習之時,偶然遇到尚在南陵劍閣修行的祁淮川在練劍,她心中驚異,便請求他教一教自己,他當時也是這般嗯了一聲,她提出的合理的請求,他從來都不曾拒絕過,隻是他做事向來認真,練劍如是,教人亦如是,在她請教他時,他都知無不言、十分耐心。
他性子淡漠寡言,在糾正她時最多的話便是——“錯了”,“不對”,她常常會在他認真教她時凝望着他的臉出神,起初他隻是皺眉,次數多了之後他便不再教她了,她問為何,他那時坐靠在一棵極高的古樹上,神色慵懶,向下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便解釋了緣由。
“你心不在習劍,我教不了你什麼。”
她想要解釋,但剛想開口忽覺如何解釋怕都是徒勞,當時年少懵懂,還不知那便是心動,一時凝噎,她的臉憋得通紅,不知該如何言語。
便是那時,樹上傳來一聲輕笑。
“師妹怎麼看上去這般委屈?旁人看了怕是以為我欺負了你。”
少年的臉上映照着斑駁光影,唇角微揚,一臉的意氣風發、灑脫清傲,好看得要命。
她怔在原地,忽的知道了原來心悅于人,竟是這般仿佛要窒息般的感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深了許多年。
這樣的情愫雲夷仙子一直藏在心底,隻因怕說出口會破壞二人之間的感情,更怕素來待她與旁人無二的他會拒絕,他那樣的人怎會落俗,将心交付與人呢?
她本想打消心中之念,但在後來,卻傳來了他與魔宗白矖相戀的消息,她一時恍然,這才明白原來他那等人物也是通曉愛情的啊,隻不過他的良人非我罷了。
再後來,他便出事了,她瘋了似的到處找他,就連本不願再去的流雲山水間都是拜訪了好幾次,終于,她得知了他的消息,他失憶了,變成了一個修為低微的少年。
那少年一如當年的他,隻是似乎少了些許穩重的模樣,更活潑了些,看了讓人覺得更加喜愛。
不知為何,她得知這樣的消息後竟是有些慶幸,慶幸自己與他之間的距離似乎拉近了些,自己不再需要隻看到他的背影,慶幸他忘記了那個女子。
隻是,到最後他終究還是恢複了清醒,一切如幻夢般破碎,虛妄也終要回歸現實。
想到這裡,雲夷仙子心中一痛,她看着那張熟悉的臉,道:“你先前遭人陷害,身上的傷可還好些了?”
“暫時沒有什麼問題。”祁淮川隻當她是故人來送些關心,并未察覺她心情的異樣。
雲夷仙子又道:“那日終焉山上,我徒兒年少無知,所以才說出了求親那等荒唐話,你莫要放在心上。”
“啊…這事兒啊,師妹言重了,一些誤會而已。”
若是她不說,祁淮川倒是記不起來了,淡淡一笑,終是回頭看向她,繼而一怔,看着她淚盈于睫的雙眸,不解啞然,“師妹你這是……”
他素來不懂溫柔,也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話來安慰。
雲夷仙子眼淚自臉頰滑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她的唇角依舊帶着微笑,不知是傷心還是什麼,問道:“先前聽聞師兄與一女子喜結良緣,不知如今如何了?”
“人已經走了,倒是不必再提起。” 祁淮川默了默,不願多說。
“怎麼會?”
雲夷仙子一怔,失聲道:“你的意思是,魔宗白矖道消身殒?那先前現身于終焉山的又是誰?”
“一個冒牌貨而已。”祁淮川神色冷淡。
雲夷仙子注意到他語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乎他很是不喜提到的那名女子,也就是新一任的魔宗白矖,“聽聞若要接任魔宗道官之位,必手刃上一任道官,莫非……?”
一念及此,雲夷仙子忽然明白了為何祁淮川會忽然不高興。
自己的心上人被殺,任誰都無法高興。
祁淮川皺眉,似不願再談這件事。
雲夷仙子正要再說些什麼,此時便有人再次通報。
“君上,八方窗的孟主事來了,說是找到了魔宗的白矖。”
“魔宗白矖?”
祁淮川微訝,忽然想到了說的是誰,他并不驚訝于八方窗辦事的效率,隻是唇邊泛起一抹冷笑,“讓她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