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啞巴也沒能啞上太久。
也不知道“暗月潭”的名字最初是誰取的,簡直取得名副其實。
一輪暗淡的、并不明亮的圓月可憐兮兮地懸在天空中央,難能起到照明的作用,隻在造型上給人一種美觀感。
倒黴的是,它真的除了給黑黢黢的天空填補些空白之外,再沒有别的用處了。
而沒了光亮的暗月潭就剩一片死寂的黑暗,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卻也讓人看不清前路。
更不巧的是,這裡名叫“暗月潭”,除了暗月無光,還有一個特點是“潭”。
顯而易見,這倒黴地方處處是千尺深潭,道路窄窄地生在潭上,一時不察就可能掉下去喂鬼。
當然底下有沒有鬼不好說,但肯定沒有什麼世外桃源,總之掉下去沒什麼好下場,除了死就是死。
啞巴柏褚就是隻顧着身上疼了,沒穩住往一邊栽了一下,好在謝相在他身後及時撈了他一把,還為此付出了諸多代價。
比如柏褚并不知道扶他的人是誰,隻知道後面有個棒槌精準地掐在他傷口上,那感覺難以言喻,傷口火辣的痛感活像被人潑了盆滾燙的開水。
本來就因為劇痛難忍心煩意亂,被人這麼一招,更是火冒三丈。
當場“啧”了一聲,冷聲道,“不會救人别救,掉下去淹死我得了,還真是勞煩您大駕,險些把病人救死。”
謝相:“............”這孩子以前有這麼讨厭嗎?
再比如沒有聽到回應,再次開腔,“你聾了,怎麼不說話,下次幫不上忙也至少别添亂,行嗎?”
謝相:“..........”還真是反了你了。
“還聽不見,聽不見就去找醫館治治耳——”
“聽見了,少城主大人。”謝相懶散的聲音響起。
“朵。”
柏褚臉當時就癱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為什麼是你。”良久,他問道。
“你以為是誰。”謝相饒有興緻地挑起眉梢。
“我以為是晏鈴殊,他剛剛在我身邊。”柏褚說。
晏鈴殊就落在他身後兩步的距離,聞言直接氣笑了。
什麼意思啊,這裡面所有人你都惹不起,隻有我可以讓你發發牢騷?
那我還真是幸運,我要不要跟你道謝啊?
感謝少城主大人給了我當你撒氣包的機會?
“柏褚你簡直,太是個王八蛋了。”晏鈴殊磨了磨牙。
“抱歉。”柏褚說。
晏鈴殊以為自己幻聽了。
柏褚說什麼?
抱歉?
這可真是太少見了,千年難遇,堪稱奇景。這家夥可是人盡皆知的沒禮貌,晏鈴殊認識他好些年,還是第一次聽他說抱歉。
“沒關系。”晏鈴殊受寵若驚地擺擺手,“跟好兄弟有什麼好抱歉的。”
柏褚:“?”
“誰跟你道歉了,”柏褚語氣疑惑,“我在跟謝無歸講抱歉。”
晏鈴殊:“..........”王八蛋!
謝相喉結輕輕滾了滾,喉中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悶笑。
“嗯。”謝相言語中還夾雜着一絲笑意,“沒關系,知道道歉就還是好孩子。沒變得讨厭就好。”
在前面故作松弛的柏褚忽然步伐一頓,繼而如臨大敵地停下了腳步。
晏鈴殊:“?”
“往前走。”謝相說。
柏褚這才繼續擡步向前,隻是那身形崩得更加緊了。
晏鈴殊想問他怎麼了,又怕柏褚還在氣頭上,再把他言語修理一頓,遲遲沒找好措辭。
隻好憋屈地亦步亦趨跟在柏褚身後,還隻能溜邊走——另一半道路要留給謝相。
畢竟以現在的情形,柏褚再沒穩住,一個趔趄,能那麼扶住他還不被罵的人隻有謝相。
正當他鼓起勇氣準備問個明白的時候,這條路終于走到了盡頭。
幾人被眼前景象驚了個瞠目結舌。
沿着漆黑狹窄的道路走到盡頭,能看見萬千螢火。
這些螢火照亮了這片空間,隻是這時已然不會有人誇贊它們的美麗。
因為,這裡鎮壓着的數百隻邪魔,不見了。
用來鎖住他們的鍊子尚在,一條壓着一條井然有序地擺在地上,像是對鎮壓者的挑釁。
總也不能是憑空消失,隻是......如今情況似乎就是這樣,這些邪魔,毫無蹤迹地,沒了蹤影。
人間蒸發了似的,沒留下任何行迹。
握在手裡的證據一瞬間化為泡影,幾人又回到之前眼前被蒙了層霧的狀态。
低氣壓很快将幾人籠罩,一時間無法接受一切隻是徒勞。
“謝無歸。”柏褚音色變得有些沙啞,“我更傾向于他們是有組織的逃跑,并且,有人幫了他們。”
謝相眼尾掃過去,“如何說。”
“既然是把他們鎮壓于此,那麼一定是下了定身咒的,其實仙法魔頭都是解不開的,他們想走也得有仙家人解了他們的定身咒。”螢火映照下,柏褚的眸子亮亮的,混着一絲沉靜。
“你的意思是說,有仙家人反水,與暗月潭邪魔達成共識。”謝相問。
“對。”柏褚目光落在鐵鍊上,“而且這樣粗的鍊子,上面的術法更是磅礴,單靠邪魔是絕對掙不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