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褚垂下頭,一副乖乖接受批評的樣子,惹得謝相瞬間沒了脾氣。
再大的火對上柏褚這種會來事兒的都得歇菜。
“把這東西往山上引。”他對霧繁說。
霧繁領命,拉開弓弦一箭射穿那活死人的胸口,此舉果真激怒了它,身上泛出陣陣黑霧,皮膚表面迅速龜裂,整個身體急劇增長!
霧繁瞳孔驟然一縮,短暫的反應過後迅速朝山上跑去。
它這會兒完全失了智,凄厲的嚎啕聲響起,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雖說原本也沒有什麼自主意識。
這東西緊跟着霧繁,猛地朝地下一撲——
霧繁貼着地面側身一滾,堪堪躲開活死人的攻勢,緊接着他一躍跳至樹梢,借力從活死人頭頂翻越,落至身後,拔劍捅向它心口,準備給他第二次攻擊!
活死人倏然轉身,掄起拳頭猛地砸下!霧繁迅速閃避,拳頭落下,整個地面都震上幾震,他擡頭看向再次撲過來的龐然大物,想都沒想,提起劍來迎面而上。
一直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要麼速戰速決,要麼......霧繁心中早已波濤翻湧——“要麼就死在這裡!”
那東西離他又近了一段距離!
霧繁眉頭擰起,緊盯着觀察片刻,終于看到那活死人左膝似乎不太敏捷,或許可以鑽個空子。
想到這裡,他馬上俯身下去,緊接着把整個身子翻過來,借着慣力從那東西雙/腿/間劃過,來不及喘息,趁它還沒反應過來的間隙迅速爬起,暴起沖上去,将劍狠狠插入活死人左腿膝彎,給它捅了個對穿。
霧繁心跳如擂鼓,這一刻他在賭。
賭這活死人是否會倒下,賭自己的決策是否正确,還賭自己是否還有資格繼續做這崇澤山謝相仙尊座下弟子。
轟——
龐然巨物應聲倒地,落地的瞬間塵土飛揚。
他緊繃的肩線塌下來,似乎松了一口氣。
活死人身體再度變小,變回瘦小模樣。
它重新爬起,看着霧繁,面上緩緩扯出一絲詭異的笑。
下一秒碎片四散,魔霧漸隐。
它......自爆了。霧繁頓時脊背發涼,意識到此事絕對不簡單。
他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回謝相身邊,擡頭看了對方一眼。
心底又是忐忑,又是期待,亂七八糟的情緒混雜在一起,感覺自己的心髒要和那隻活死人一樣爆炸了。
就在他心裡七上八下胡思亂想的時候,謝相終于開了口。
“有進步。”
聽到這個答案,霧繁心中壓着的那顆石頭才隐隐落地。
他靈根一向不好,許多人都說他不适合修習仙法,讓他早日打消這念頭。隻有謝相沒有這麼說他,把他帶上崇澤山,從此在這個沒人認可他的世界裡,有了第一個給予他鼓勵的人。
隻是這人教起人來十分嚴肅,挑起刺來更是字字珠玑。
“想什麼呢,一句有進步就誇得你魂不守舍了?”柳嫣走過來,“我等着你追上我的那一天。”
霧繁眸子一亮。
柳嫣這句話無疑是對他最大的鼓勵,她是崇澤山除了幾位峰主之外在弟子中最強的,所以她經常說一些不怎麼好聽的話也沒有人反駁她,她說得在理,就算不想聽不愛聽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又打不過她。
依稀記得當年二人一同出去曆練,回來時謝相就問他是不是柳嫣一個人練了雙倍,意思是“你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月亮高懸,繁星點點,此時還不到天亮。
柏褚站在謝相身側一言不發,連晏鈴殊這個停不下來的大喇叭此刻都安靜如雞。
霧繁這才注意到謝相臉色不太好。
不用看也知道誰惹的。
謝相從來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唯獨對上柏褚,幾度冷臉。
霧繁悄悄問身旁的人:“師姐,師父跟小師弟吵架了嗎?”
柳嫣默默點頭,“小師弟險些又被捆起來。”
“這麼嚴重?”霧繁有些不解,“還是因為小師弟要以身試險?可那不是沒被咬到嗎?”
“是啊,但他非跟師父犟,說什麼自己一個魔頭如何如何......這不分明是故意往槍口上撞嗎。”柳嫣歎氣,“還讓師父不用管他,說自己知道分寸。他哪裡是知道分寸,他就是不拿自己當回事。”
柳嫣回憶起當時,霧繁已經将活死人引到山上去,謝相看着柏褚垂下腦袋的樣子,火氣就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他把柏褚帶到離幾人遠一點的地方,俯身準備談判。
還沒等他開口,柏褚就先說話了。
“謝無歸,其實你不用這麼關心我。”
謝相剛降下去的火氣頓時又失而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