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名劉閱,按年齡算,他确實是城主的小兒子。”
李辭又道:“隻是小公子出身……所以始終不得夫人承認,我們也隻私下如此喚他。”
多虧陌箋曾在凡世陌府待過幾年,對李辭含糊不清的話語也算是有一點眉目。
不得城主夫人承認的出生,看來這“劉閱”并非城主夫人所出。更甚至,此人可能算不上庶出,而是私生子。
送走李辭的陌箋坐于房内桌前,面朝空地桃樹的方向,中間隔着一道阖上的門扉。
一時興起的詢問牽扯出這種秘聞,陌箋不知是否該說太過巧合。
可這世上,又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
當時的李辭看上去格外真實,說出口的話也不似作僞。
“聽聞小公子娘倆因旱災實在活不下去,才輾轉尋到城主這邊。夫人本不肯認,可小公子的樣貌與城主少時如出一轍,夫人不得不将小公子收入府中。”
“當時的青郾城也算不上好過,沒有多餘口糧接濟被趕走的那位。”李辭怅然感懷,“後面再聽見那位的消息是在小公子生辰當天,城外發現一具屍骸,死因……久未進食。”
若是出于怨恨,無論是出于小公子的怨還是小公子娘親的恨,強烈到一定程度的負面情緒或許能起到一個難以估量難以掌控的後果。
從陌箋的角度,初聽小公子劉閱的事迹,會下意識思考此人失蹤與這城内異象之間有何聯系。
可這線索來得太輕易,甚至可以說是被人特意奉至跟前。
僅憑這點,陌箋反倒覺得此人嫌疑有所降低。雖然疑點仍在那裡,不增不減,但有人在借着李辭的口向她傳達:小公子有問題。
“其實府内曾傳過小公子冤魂回來索命的消息,但被城主處理了。”畢竟那是異象初始、最敏感的時候,又像是整個失蹤事件的開端。
“陌俠士與我們不同,你們兄弟二人自保應不成問題。請不要為了救人,搭上自己。”
有人猜測陌箋白瑞或許能帶來轉機,但無人開口求助,哪怕一個眼神都沒有。
是不敢、不想、不能,還是不願?
陌箋虛握着桌上杯盞,輕輕轉動杯身。
他們沒有開口,反倒激起了她想将此處困境徹底解決的決心。
更何況,這裡暫時困住了她。
陌箋在四周布上陣法,再側頭看向白瑞。
後者立即點頭,表示自己會看護此處,直到她從神獸殿出來。
丹藥需要煉制兩種,效果較好與效果一般的,前者吊命後者治病,一次一爐實難滿足需求,她得同時啟動多個煉丹爐。
陌箋這次進來沒見到千盞,想來他是尋了個角落安靜閉關去了,也就沒有在意。
她從歸類放置的靈草架子上取下一堆分别裝有不同靈草的儲物袋,走進煉丹室。
煉丹室的門在身後緩緩阖上,陌箋取過四個煉丹爐放在正中,儲物袋放在最順手的位置,開爐。
現在,輪到她與時間賽跑了。
盤膝打坐,靜氣凝神,神識一分為四,以靈氣控制靈草的取出與碾磨,分别把控四種不同的丹藥。
恢複與解毒,高階與低階,同時進行。
神獸殿的時間流速與現世不同,陌箋煉好丹藥出關,外界剛至次日寅時三刻。
昨日晚膳被送至門外,白瑞應付了幾句将人打發走,一整晚都無人再來。
出來時白瑞正坐在桌前,他雙腿略略擡高,在桌底晃蕩,“煉好了?”
陌箋看了眼被吃得幹淨的餐食,“是的。”
她将煉出來的丹藥取出一半交給白瑞,叮囑他要按定下的比例稀釋這些丹藥,危在旦夕的用高階來吊命。
白瑞點頭,揣着丹藥出了門。
陌箋目送白瑞離去,那些挂起來的木牌始終令她有些在意,她想再去看一眼。
桃樹上挂的是年輕女子及孩童的失蹤牌,回廊上挂的是青壯男性的病逝牌。
失蹤牌時間最久的已有三月又十六日,最近一例是上月廿五。
病逝牌時間最久的已有三月又十一日,最近一例是本月十五。
起時相隔五日,終時相隔二十日。
失蹤與病逝都不是按照特殊日期排着序來的,也沒太明顯的規律,更像是完全随機。
陌箋走至李辭兒子李辨的病逝牌下,将周圍那些附注了城主府字樣的木牌都看了一遍。
這些人的染病時間尤其相近,李辨最先周承最後,中間相隔不過五日,而病逝時他們又相隔了二十日,不過是李辨晚周承二十。
李辨從染病到去世足足兩月,而周承不過才一月又五日。
如果是巧合,那這數字也太巧了點。
不過……
陌箋伸出手在李辨的木牌上碰了碰,這牌子入手竟有一點溫度。
陌箋又轉移目标摸向旁邊木牌,也都帶着差不多的溫度。
這溫度并不算高,也算不上明顯,但對五感靈敏的修士來說隻要仔細感受就可察覺。
倒不像是簡單的留下逝者痕迹這麼簡單,更像是個什麼媒介,才會與正常的木牌應有的觸感溫度不一樣。
劉城主希望她惜命一些,趁早想辦法離開這是非之地,但又希望她真的能救人。
城主夫人希望她救救兒子。
李辭看出她與白瑞的不同之處,希望她不要為了救人搭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