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林距離陌箋此刻所在的位置并不遠。
嗚咽的風聲中,枯黃的樹葉在枝頭搖搖欲墜,半空盤旋着往下飄落的枯葉被隐秘的靈氣無聲震開。
三道身影一掠而過,滿地落英沒有留存生靈經過的痕迹。隻有枯葉被輕踩的細微聲響,幾不可聞。
沿途沒有發現任何動物或妖獸,更沒有人修或妖修。
蒼翠林與來時路之間的道路視野開闊,沒有什麼可以藏身之處。
維持着隐匿術的陌箋在那三岔路口附近的高樹上暫歇,借着郁郁蔥蔥的樹冠遮掩自身,避開了樹下覓食的鬣狗。
陌箋手扶樹幹避風伫立,神識循着眼前溪流往上遊探去,流水淙淙,白霧缭繞,其末端隐入了群山之間。
那是通往極西深處的方向。
神識一轉,陌箋看向溪流下遊。
溪流漸寬,最終彙聚一潭。潭非死潭,其間還有魚兒躍出水面。
上下遊都有依山傍水之勢,倒是比較适合用來藏身,但……
陌箋凝眸片刻。
下遊環境雖好,但周遭被群山環繞得死死的,唯一的出路隻有陌箋眼前這條。
若被圍堵這條路,很難再沖出去。
按照洛錦的性格,與其躲在此處等着被甕中捉鼈,不如另尋落腳點,怎麼也能拼出個一線生機。
再者,這裡完全沒有任何的陣法痕迹。
洛錦所用陣法皆出自陌箋之手,此處若布有陌箋所制陣法,她自然辨認得出。
所以,不是此處。
恰巧在此時,豐漓傳音道:“西北。”他将龜甲收起,提身掠去。
陌箋并未多言,腳下紫雷微閃,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已出現在數丈之外。
前方小路繁多且七拐八繞,豐漓在前方引路,陌箋墜在後面跟得倒也不算辛苦。
隻是一路行進速度過快,陌箋隻勉強記住了大概路況,原路返回還行,但若要讓她刻錄這周圍的具體情況,着實有些為難。
……難道豐漓先前所說的“很難刻錄在玉簡裡”,其實是這原因?
陌箋的神識輕飄飄落在豐漓的白色背影上。
此人來此曆練時未至元嬰期大圓滿,或許還沒辦法旁若無妖地自由進出極西,所以他當時也是在這樣趕時間的情況下匆忙掃視四周無暇顧及其他?
想到宗内傳聞,聽說豐漓與秦暮一般平素習慣冷着臉,陌箋實在很難将此人與被妖修攆得雞飛狗跳的模樣聯系到一起。
豐漓腳步稍緩直至沒入前方樹林,緊随其後的陌箋維持着斂息的狀态跟着潛入影影綽綽的樹冠中。
烈陽高照,斑駁的影子透過無數樹葉從中瀉下,沒能映出陌箋的身形。
陌箋神識感知中的白瑞正悄無聲息地跟在身後,他的斂息之術用得越發純熟,該快則快,應慢則慢,完全不需要分神看顧。
而前方豐漓,已經徹底與周圍融為一體。
都說劍修多淩厲,劍主殺伐,力斬邪魔,此刻的豐漓卻将劍意與殺氣收斂得幹幹淨淨,比沒有開智的花草還要無害。
正在趕路的間隙,豐漓不會無故停下。既然他選擇停在此處,定然是發現了什麼值得注意的事,或是遇上了什麼需要暫時隐蔽的情況。
陌箋掃視四周,認為這或許是兩種情況的結合。
前方綠草茵茵漫無邊際,稀薄的雲層間泛起昏黃之色。
陌箋看見前方道路的一端出現了一隊妖修,最前邊的兩個妖修至少十階修為,化形程度比先前訓練營那隻豹妖還要完整些。
領頭兩妖在陌箋的注視下,毫無所察地走得悠閑,左邊那隻還捏着路邊采來的植物根莖,随意掃向經過的野草。
這種狀态的妖,就算不是妖将也該是個預備妖将。
什麼樣的情況需要兩隻這樣的妖親自帶隊?
陌箋的神識掃向後方修為略低一些的小妖,它們兩兩一組扛着僅一丈見方的木箱,在來時路留下了深深的腳印。
箱子蓋得嚴嚴實實,其上還有粗繩捆緊,陌箋神識在探查時受到阻礙,很難探出裡面是什麼重物,才會引得擡箱小妖留下如此深的腳印。
暴力探入或許能探到其中玄機,但若被貿然察覺,反倒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