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子廟會的戲劇,自然是以愛情為主。
每年戲劇都大同小異,今次是一名遊曆書生與一世家小姐的相遇相知相熟相守之戲。盡管劇情有些老套,但在這樣的日子裡着實很受歡迎。
戲台就搭建在廟外的院子裡,戲台下擺着八排桌椅,長得茂盛的梧桐呈合圍之勢,将整個戲台攏在其中。
陌箋到得有些晚了,座位已被占滿,就連座位周圍都站了不少人。
放眼望去,目所能及之處皆為妙齡少女與青年男子,俱是光鮮亮麗的穿着,就連随行的下人都穿着嶄新的棉麻布衣。
陌箋的目光從第一排到第八排溜了一圈,目光流轉,落在了第一排中央被一群人圍在中間的白衣公子身上,這不是方才那個調戲不成反被她調戲的人麼?
折扇一開,她頓時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這不就是現成的座位?
陌箋施施然靠近那個白衣公子,此人毫無察覺,還在同旁邊人說笑。
周圍人自打看見陌箋便紛紛後退,也避開了她興味漸濃的視線,這位陌生人好看歸好看,但他們實在無福消受。
“這位公子,在下尚無座位,可否給在下勻個位置出來?”
陌箋略低着頭,居高臨下地看着坐在座位上的目标,無形之中有一股氣流将簇擁目标的下人們給撥開,凝眸含笑的模樣讓周圍的人硬生生安靜了下來。
白衣公子是背對着陌箋的姿勢,與他交談的人正好見到陌箋,下意識停了動作。白衣公子見同伴停了,有些不耐地順着聲音轉頭,“你誰……啊!”
陡然見着陌箋,他大驚失色之下尾音都變了調,說話更是變得結巴:“你……你怎麼在這裡?!”
同時目露驚恐,這人不會是追着他來的吧?不要啊!
陌箋意趣盎然地笑起來:“自然是……”手中折扇一轉,扇面幾乎快觸到白衣公子的下巴,“過來看戲呀。”
白衣公子驚恐後仰,連帶得座下椅子也跟着後仰,幸得有下人機靈,眼疾手快地為他扶穩了椅背,他才免去了摔倒的下場。
被下人扶住的一瞬,白衣公子便知道自己出了醜,眼角一抽,臉色也難看至極,“……他爹的,好好說話别動手動腳行不行?”
陌箋沒因他那突然冒出來的粗俗話語有何改變,隻是朝他略一挑眉,“你确定?”
大丈夫能屈能伸!白衣公子默默安慰自己一句,扭頭看向縮在旁邊自以為看熱鬧看得很隐蔽的族弟,“齊白,起來活動活動。”
齊白:“……”
聽見族兄的吩咐,齊白瞬間垮了臉,磨磨蹭蹭地從椅子上起來,可憐兮兮地瞅瞅族兄,再瞅瞅族兄眼前的人。
若這人是個姑娘也就罷了,讓座也能讓得心甘情願,可這是個男的啊,在這樣的好日子裡給男人讓座什麼的,怎麼想怎麼憋屈……
可惜,哀怨的眼神沒有很好地被陌箋接收,齊白的族兄更是在全神貫注地警惕着陌箋。
陌箋微微颔首,心滿意足地坐下來,“多謝。”
齊白同旁邊仰頭看自己的族弟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可奈何,默默搖頭。有這樣一個欺軟怕硬的族兄,他們可真是慘呶。
眼見陌箋自坐下後不再折騰自己,白衣公子暗暗籲出一口氣。
“這位公子……”
陌箋的話剛起,白衣公子已經警惕地側頭看去,對方那黑色的眼珠子泛着絲絲金邊很是好看,他抑制不住地往陌箋的反方向挪了挪身子,“……有事?”
“在下陌箋,還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陌箋?沒聽過,而且他也不想知道。但白衣公子嘴巴比大腦快,已經下意識答道:“齊栾……”話一出口,他就察覺有什麼不對,他明明已經很警惕此人了,為何會乖乖回答對方的問題?
轉念一想,他們齊家是這城裡數一數二的大族,而他自己還是這齊家少家主。對方聽見他名字,也不要求這人如何禮待,怎麼也該對他客氣些了吧?
念頭一起,齊栾忍不住朝陌箋瞄去,卻見對方隻是微垂着眸子,唇角牽起一抹恰到好處的笑意,在燈明如晝的戲台前,她被襯得整個人都不真切起來。
精緻漂亮得過分的男生女相,沒有什麼脂粉氣,讓人總會忽視此人性别,而是專注在這美人皮上。
可就是這樣的人,讓齊栾警惕萬分,這人給他一種深入骨髓的危險之感,并非族中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可比的。
齊栾看見燈火映照下的陌箋,眼前這人,仿佛隻需一個念起便能拿捏他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