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庭思忖半晌,答道:“既然字卿胸有成竹,那便依你所言,隻是本王隻能給你三日。”
謝字卿微微擡眸,與李庭對視。
李庭補充道:“七日後,冬月初十,是禅音閣落成大典,朝中重臣皆會入禅音閣為聖上祈福,在那之前,東洲客一事必須塵埃落定。”
謝字卿從善如流道:“那便三日。”
“可若三日之内,未能拿到供詞……”李庭挑眉。
“三日之内,若未能拿到供詞,微臣願獻上項上人頭。”
賢王朗聲一笑:“字卿是忠臣,本王要你的人頭做什麼,可既然你有這等決心,本王隻好應下你的心意。”
謝字卿颔首。
“隻是宋疏遙畢竟是大理寺經手抓的,”賢王頓了頓,“字卿審問時,丁大人得去刑部旁聽,以免遺漏案情。”
“應當的。”謝字卿道。
丁若愚沒看出謝字卿的真實用意,心中直犯嘀咕,眼下見他為了宋疏遙押上一條性命,也知兩人之間的關系非比尋常。
想畢,心中忽然閃過宋疏遙的慘狀,加上她這兩日染了風寒,正病着……謝字卿雖然不敢忤逆李庭,可若是治他丁若愚,還是有的是手段。
沉默片刻,丁若愚微微笑了笑,對謝字卿揖了一禮:“今日初三,離禅音閣落成大典還有些時日,不如先讓人犯在大理寺修養幾日,以免連日審訊,驚吓着她,這人若是在移交的時候死了,可就說不清了,下官也是為了謝尚書着想,您覺着如何啊?”
“丁大人打算初幾移交?”
“初六如何,初七開始問訓,到初九正好三日,不會耽誤初十的大典。”
“好。”謝字卿的眸色平靜如水,看不出波瀾,丁若愚蹙了蹙眉,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待謝字卿行禮退去,丁若愚皺眉道:“殿下,謝字卿同宋疏遙素有瓜葛,他豈會主動讓宋疏遙認罪,這其中,定有陰謀。”
賢王笑道:“有陰謀又如何?隻要在東都,他就掀不起浪來,既然無傷大雅,為何不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他,他若是給東洲客定罪,就得罪了宋世群,這朝中有多少宋相的學生,日後定有他好受。”
丁若愚心事重重,面色卻是喜笑顔開,恭維道:“謝字卿若是不給東洲客定罪,那就師出有名,取他項上人頭,殿下當真英明!”
初六,宋疏遙移交刑部。
牢裡的飯食她吃不慣,這幾日在大理寺,瘦了一圈。
刑部看押牢房的差役都認得宋疏遙,特意關照了些,給了好酒好飯,宋疏遙道了一聲多謝,卻是一口也吃不下。
又在刑部大牢待了一日,初七才被從牢裡提溜出來,她的手腕和腳腕都上了鐵鍊枷鎖,一路被人帶着往問訓的值房走,剛走到一半忽然來人告知:大理寺的丁大人今日有要案審問,抽不開身來旁聽,東洲客先不審了,帶回去吧。
初八又是同樣的情形,這次是剛出大牢門口,就被叫住,說是丁若愚今日過不來,明日再審。
牢頭再也忍耐不住,罵道:“放他爺的狗屁!上頭總共就給了大人三日期限,這小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就是怕大人早日審出眉目,想害死大人!”
另一人趕緊噓聲:“快小聲些!你不怕掉腦袋啊,”他壓低聲音,“再說宋娘子還在這呢,你這樣說,宋娘子心裡也不好受。”
宋疏遙一聽便知道怎麼回事了,三日為期,明日就是最後一日,若是不能定她的罪,謝字卿就要先死。
她假裝沒聽見什麼,規矩地回到牢房裡,坐在草席之上,靠着牆,閉上眼,忽覺疲憊不堪。
不一會,有清涼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若是認罪,便可能連累族人,若是不認罪,便又連累謝字卿,總是兩難。
緊緊咬着唇,心底又酸又痛,有委屈,有難過。
還有對謝字卿淡淡的想念。
她希望謝字卿能好好的活着,肆意張揚的活着。
可終究還是讓他入了這泥沼中。
自身難保的兩個人,好像誰都保護不了另一個。
半晌,她從草墊底下摸出來一塊粗瓷片,在腕間比劃了兩下,這是她之前藏起來的,磨了兩日,還不夠鋒利。
正沉思着,牢門一響,那牢頭眼疾手快地沖進來,一掌将她手中的瓷片打飛,慌忙道:“宋娘子!大人正在找救您的法子,您可千萬别在這時候想不開!”
宋疏遙無奈地輕笑出聲:“不會。”
她不能悄無聲息地死在這裡,那隻會落得個畏罪自盡的結果。
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得更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