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蘭波本身就是保密性質極強的特工,幾乎不會暴露内心的真正想法。
包括最近在這裡落腳的安全屋,也到處都充斥着各種他分不清到底是僞裝、真實抑或單純屬于個人喜好的物品極其風格元素。
——但此刻的魏爾倫,實在非常高興。
因為被他捧在手中的這個八音盒,無論出于何種考量,肯定都是蘭波經過思索、挑選與抉擇後,才會當作獎勵送給他。
這其中所包含的,正是完完全全的“自我意識”,也是肯定了他存在的有力證明。
或許人類會願意與人工智能交流,花費大量精力時間去改進它、訓練它,直到能為自己做些基礎的繁瑣工作……
但人類可不會為人工智能精心挑選禮物吧?
“嗯,簡單來說就是【把音樂裝進盒子裡】的簡單機械裝置。”
蘭波自然能清楚看出此時的魏爾倫有多麼高興,但他無意在這種時候訓斥對方又沒做好表情管理,更把他交代過的“盡量壓抑真實情緒”這件事抛之腦後。
畢竟,他都這麼開心了。
蘭波想道。
接着,他繼續教魏爾倫如何打開底托背後的迷你蓋闆機關,再擰幾圈藏在裡面的小發條。
當魏爾倫松開捏着發條的手指後,互相咬合的齒輪便開始轉動,帶動安置在底托内的金屬滾軸一并旋轉,凸起的針點依序撥動金屬梳齒,發出清脆又和諧的敲擊聲,組成一首流暢悠揚的旋律。
底托上那位懷抱十字架的小男孩也同樣随之緩慢轉動——此刻的他不再沉溺好夢,卻又為蘇醒于悅耳的鋼琴曲中而感到開心。
魏爾倫專注聽了很久,直到發條擰的圈數轉完,旋律停止,小男孩也再度沉入夢鄉。
晚餐已經有點涼了,但蘭波隻是将手交錯撐在下巴處,安靜看着魏爾倫,沒有催促。
在确定八音盒不會繼續發出音樂後,魏爾倫才終于舍得從它身上收回注意力;那雙漂亮的淺鸢色眸微微眨動,與沒有移開目光的蘭波對上視線。
“這首音樂的名字叫什麼?”——停頓片刻,他又低低開口道,“我很喜歡。”
雖然蘭波再三強調過不要随意透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但魏爾倫總是無法完全做到。
譬如此時,他就為自己收到這份貴重的禮物而感到欣喜,并難以抑制地向蘭波表露出來。
“沒有名字,”
但蘭波這樣回答道,“是之前記錄你背給我的鋼琴曲譜時,我自己寫的一段。回來後,我抽空去附近的二手琴行試彈了一下,感覺還可以,就定制成了八音盒。”
他說得相當輕描淡寫,完全不提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想要創作旋律,在這種時候能聯系上接手工八音盒制作的大師又是如何費心費力。
“不過……”
支着手肘的蘭波微微偏頭,又認真想了想。
“如果非要給這段27秒的旋律起個名字的話……【頌初誕日】吧?我不太擅長起名字。”
比起訓練時的嚴苛,此時的蘭波語氣從始至終都十分溫和而平淡,卻令魏爾倫聽得徹底怔住。
【為你的誕生獻上頌歌】。
全銅金屬的材質讓這個八音盒摸起來冰涼而冷硬,此刻卻好似壁爐内正燃燒的火焰,迅速升溫、發燙,直至化作一捧融化在掌心的、暖融融的太陽,黏稠的順着指間往下淌落。
連同他那顆正在跳動的心髒一起,無法抑制。
——在那幾秒的安靜後,魏爾倫才又重新出聲,卻沒有繼續讨論“起名”這個話題。
“彈鋼琴也是特工的必修課之一嗎?”
他隻是這麼問道。
“當然不包括,”
在某一刻,蘭波眸底的笑意變得極淡,好似連頭頂那盞人造的暖光也無法再落入這片緩慢暗下去的淺金裡。
“這是我在成為特工之前就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