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先生笑起來,用有些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蘭波一眼,還是答應了這個要求。
“那麼,現在就來聊聊你們這次任務的内容與要求吧。”他繼續說道。
…………
廢棄廠房的門口。
魏爾倫坐在矮凳上,盯着屋檐的陰影面積一點一點變寬。
他手邊沒有可以計時的東西,隻能默算半個小時是否已經結束。
不知道蘭波和那個高先生去做什麼了,這麼久也沒有回來。
魏爾倫有些走神,又想起蘭波在學院裡答應過他,如果能一直保證在任務裡表現良好,就可以得到一個獎勵。
當時的他信心滿滿,認為這點要求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此刻的他,卻有點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獲得“那份獎勵”。
畢竟,就在他們剛返回巴黎的那個夜晚,蘭波就以一種相當平靜的、公事公辦的态度,将他在任務中的每一次失誤都說得清清楚楚。
……無法反駁。
站在客廳的他垂着腦袋,以一種相當沮喪的狀态聽完了所有的失誤總結剖析。
他以為自己會聽見嚴厲的批評與斥責,但蘭波始終都保持着溫和且冷靜的口吻,望向他的金眸也不見半分責備。
蘭波這樣的态度,或許會給不熟悉他的人一種【蘭波應該很好說話】的錯覺。
但眼下的魏爾倫已經十分清楚蘭波對他的嚴苛要求,并毫不意外自己在接下來聽見的懲罰内容——吐字清晰、語氣平淡,不接受任何異議。
這是來自蘭波的、内容清晰的【命令】。
如果換個人這樣對他——譬如那個胖女人——魏爾倫根本不會給她說出哪怕一個字的機會,厭惡感就足以讓他動手殺死她。
可在面對蘭波時,他發覺自己就會變得矛盾。
或許是因為他喜歡蘭波注視他時的眼睛,是宛若太陽般的漂亮淺金色,讓被喚作怪物的他也能成為人類,得到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
因此,他想被蘭波肯定,想讓蘭波知道他能擔起【保羅·魏爾倫】這個名字的意義,想在完成每次的訓練或懲罰後都可以得到一句“做得很好”。
這麼想會很奇怪嗎?
魏爾倫不知道。
他從實驗室出來的時間還太短,不足以支撐起豐富的社會經驗與閱曆,更無法思考清楚如此哲學的自我認知問題。
可無論如何……
魏爾倫有點洩氣的想道。
他還是想得到蘭波之前允諾過的獎勵。
“——保羅。”
被這一聲呼喚瞬間從發呆拉回現實,魏爾倫條件反射應一聲,看向不知何時來到身邊的蘭波。
與走之前相比,除去手上多了一個文件袋以外,就隻有自己的外套被對方穿在身上這點不同。
甚至連拉鍊也被他一絲不苟的拉到頂端,立起的衣領擋住了小半個下巴。
好像很怕冷的樣子。
這麼一想,蘭波平時在家也喜歡穿偏厚的衣服,壁爐裡的火總是燒得旺旺的,哪怕即将入夏也依然如此。
“地下基地太冷,我就穿上了。”
看見魏爾倫落在外套上的疑惑目光,蘭波隻簡明扼要解釋了一句,随即又切換成不近人情的教官模式。
“時間結束,開始上肢力量訓練,三十組,注意聽我報數。”
“是。”
——這場嚴格的一對一訓練直到太陽徹底落山才告一段落,但魏爾倫今天要做的還不止這些。
蘭波會去廚房做晚餐,而他需要先到浴室把一身的汗水與塵土全部洗幹淨,接着來到客廳坐下,打開特别改造過的收音機,将頻道調整為國外的電台欄目,練習外語。
順便給已然筋疲力盡的身體恢複的時間。
他目前在學英語和德語,并盡量确保自己在單詞和語法上不要記混淆。
畢竟歐洲的戰争主要圍繞法國、德國與英國展開,絕大部分異能者也都出自這三個國家,因此,蘭波要求他先盡快掌握另外兩個國家的語言。
魏爾倫聽得十分專注,帶着沙沙電流的廣播回蕩在這片不大的空間裡,還夾雜着壁爐裡的柴火燒出噼啪的脆響。
沒過多久,廚房那邊也逐漸傳來熱騰騰的炖菜香氣,隐約還能聽見蘭波在自言自語鹽放少了。
在那一瞬間,魏爾倫忽然感到非常滿足。
——為這再尋常不過的、普通又安甯的生活光景。
而這份滿足感,在他坐在餐桌前時達到了頂峰。
魏爾倫驚訝看着眼前的這個小盒子——就放在他的餐碟旁邊,四四方方的,系着精緻的紅色緞帶。
“這是……?”
“獎勵。”
坐在他對面的蘭波單手撐着腦袋,唇角終于露出一點難以察覺的笑意。
“因為有幾處失誤,所以剝奪了你挑選内容的權力。但大體而言,你的初次任務完成得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