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逐漸發甜發粘,溫亭深感覺在回味一個很久很久的夢。
夢裡隻有他和女孩,天際微亮,一盞昏黃發暗的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然後,交織纏繞在一起。
那是李樂詩的十八歲生日當天。
和他這個冷漠古怪的人不同,李樂詩從小人緣就很好,她的身邊從不缺朋友,恰好她的十八歲生日是高考結束日,一小群年輕人穿着校服在KTV裡玩了個天昏地暗。
李樂詩也邀請了溫亭深,但是被他一口拒絕,敷衍的理由是大學裡還有些功課要做,其實是騙她。
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在她那些朋友面前失态,一想到那些男男女女無論是誰都可以随意靠近她,就嫉妒得要發瘋。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習慣性隻穿黑色長袖,因為很方便,有時指甲用力摳出血來都可以輕易遮掩住。
那晚,溫亭深一直靠在KTV門口等到了後半夜。
沒覺得A城的夏天也可以這麼冰冷,一陣風吹過就渾身顫抖。
那晚好像還有一輛跑車停在了馬路邊,看不清臉的女人問他要不要跟她出去玩,可以随便開價。
溫亭深冷笑一聲,從來沒覺得自己的這具皮囊這麼值錢,而他真心想獻給的那個人卻視若無睹。
沒有讨得她的歡心,就是沒有價值的東西。
破曉時分,一小波醉鬼晃晃悠悠從KTV出來,應該還要去别的地方,但是被他攔下。
理由用的是屢試不爽的“叔叔阿姨不放心,讓我來帶你回家。”
其實隻是他自己嫉妒得要崩潰。
有時候,溫亭深都覺得姜玲玲和李勳未免過于開明了,但凡對李樂詩的約束緊一些,他也不至于這麼費心。
剛剛學喝酒拿不住量,李樂詩直接将自己喝嗨了,坐回出租車内一個勁兒往溫亭深身上靠,拿他做不要錢的抱枕。
寬松的高中校服被她挽起來袖子,露出兩條細胳膊,環住他的手臂。
那是青春期發育過後,她第一次這麼肆無忌憚靠近他,帶有淡淡的香氣。
溫亭深呼吸一緊,身體如一座被冰封已久的火山,蘇醒之後,滾燙炙熱的東西在内部暗暗翻湧。
下了車,溫亭深費心攙扶這個小醉鬼回家,李樂詩被風一吹酒醒了,笑着說着,像隻樹梢上叽叽喳喳的小鳥,告訴他今天都發生了哪些好玩的事。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無形的鈍刀,他緊繃的那根弦在這把鈍刀的反複磋磨下,終于斷了。
“李樂詩……”他鼓起勇氣,将女孩的身體扳正,一字一頓地,“在你眼裡,我到底是什麼?”
“一個照顧你的鄰居哥哥,一個和那些人并無差别的普通朋友,還是别的……什麼?”
他緊張得十指緊扣她的肩膀,聲音微微發顫,“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說出來了。
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斷掉的警戒線,終究還是被他沖動撕碎。
這很危險,因為一旦失敗他将會沒有退路。
昏黃的路燈下,溫亭深的目光反複描摹她的面容和五官輪廓,心髒快要沖出來。
那是他長年累月一點一滴積攢的、超劑量的愛意。
他看見女孩微微一笑,紅潤的唇瓣一開一合:“溫亭深你幹嘛這麼嚴肅,我當然喜歡你了……”
他眼眸微微亮起。
“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大哥。”李樂詩打了個呵欠,随手拍拍他肩膀。
一副江湖女俠的豪邁樣子,也不知道最近又偷看了什麼小說,溫亭深氣到笑,松開她肩膀,修長手指抵着她的額頭,将她輕輕推遠。
“誰想當你哥哥……”
地面上的兩道黑影從分開到靠近,從這邊移動到另一邊,李樂詩醉醺醺将他攔住。
溫亭深知道不該跟個醉鬼置氣,但是忍不住,心情極差地移開眼。
“你生氣了?”李樂詩歪頭看他。
他沒說話。
下一秒,混有果酒味道的吻落在了他的鎖骨。
準确來說不是吻,而是她在抱住他時,不小心觸碰到的嘴唇。
李樂詩擡起頭,哼哼唧唧撒嬌:“哎呦溫亭深你别生氣嘛,我最怕你生氣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一低頭,水汪汪的狗狗眼朝他眨巴眨巴賣萌,十分犯規。
夏天的布料單薄,混着酒氣的體溫攀升,溫亭深無法忽視女孩的綿軟,理智在那根紅線反複跳躍。
他舔了下唇,卻還是口幹舌燥,抓着她的腕骨正準備推開,一個濕熱的吻便輕輕落在了嘴角。
這次是真的吻,不是恰好撞上。
溫亭深瞪大眼睛,看着女孩笨拙地湊上來,晶瑩黑亮的眸子突然近得模糊。
天際微亮,路燈下的兩道黑影依偎相貼。
蜻蜓點水的一個吻結束,女孩試探性地:“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溫亭深不知該做出何種表情,該不該開心,抓着她腕骨的五指驟然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