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柳絮面對的生死痛苦都在這裡達到了一個高峰，她知道會死人，知道醫生會死，知道這裡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會死。隻是當真的有人死的時候她真的很痛，剛剛還在和她說話的醫生一個轉身就倒在她的面前。

剛剛還在和她說笑的病人，還在說病好了請她去他的婚禮的病人，永遠的倒在這裡，他連自己的新娘都見不到最後一面，甚至他的家人都不能給他送葬。

食物短缺，藥品短缺。每一次在和守在門口的士兵說沒有食物沒有藥品的時候，都要面對一張張無可奈何的臉。

這裡的情況沒有人關心，因為在他們的眼裡這裡的人都是可有可無的，甚至是這裡的人死了，這個連年戰亂的家國的負擔就沒有那麼重了。

韓柳絮從士兵們的談話中，隐隐約約的能感覺到上面要放棄他們了，這裡的一切包括沒有染上病的醫生一同放棄。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一把火她就死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在這裡做什麼，沒有人知道這裡人的犧牲。但至少現在還不能死，還沒有看到那兩人的下場！

這裡的主管醫生是禦醫院的禦醫，他們不是大家想象中給嫔妃皇子王孫看病的人，他們是傳播醫術，主管各地瘟疫的一群人。這個人名叫古山龍，名字就是藥材，生于醫學世家，他和他的妻子水蔓青從疫情之初就這這裡。

在火邊看着藥的韓柳絮失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水蔓青叫了韓柳絮好久她才緩過神，一塊手帕遞到她的面前。

“擦擦汗吧！”

韓柳絮接過這方手帕向水蔓青道謝。

坐在她身邊的水蔓青也因為夏季的炎熱火邊的炙烤流了滿身的汗水。

水蔓青是溫柔到了骨子裡的人，但她也不是一味的順從溫柔，在她救治病患的時候，韓柳絮看到了水蔓青身上的堅韌，不願意放棄任何人，照顧病患也是盡心盡力，從不敷衍。

“我剛剛聽到了外面的人在說，這裡可能會被放棄。”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輕松的感覺，也許死在這裡就能回家了吧！

“能理解。”水蔓青說，語氣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什麼震驚。

“你不生氣？”自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算這樣被放棄了，最多有一點遺憾，可是水蔓青不是的啊。

水蔓青今年三十四歲，和古山龍的年紀一樣大，兩個人有幾個孩子，大的和韓柳絮一樣的年紀，小的才剛剛會走路。她也是一臉慈愛的看着韓柳絮：“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會有這樣的下場。”

缺醫少藥的亂世，要有取舍。很明顯，這裡的人就是被舍棄的。

“你倒是看得開。”

“你還小，慢慢就會理解了。”

從來到這裡的時候，她的人生道路就看不到了方向，前方是一片濃重的霧氣，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她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也不知道自己的有什麼目标，也不知道前方還有什麼荊棘。

“也許吧。”

常言道既來之則安之，前面的十餘年活的有些不知所措，現在就把自己當成這個年代的人活一次，可依舊不知所措。

“年紀輕輕地有大把的時光讓你想清楚。”

韓柳絮看着水蔓青起身去忙病患的事，仔細地思索她的話，不無道理啊。某位富豪曾經說過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标，自己的小目标不是已經定好了嘛。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嘔吐，腹瀉，低燒都是這裡患者每日都要經曆的折磨。韓柳絮盡心盡力的照顧每一個人，守在重症患者的身邊。

古山龍日複一日的問外面的士兵要藥物，水蔓青同韓柳絮一樣照顧着病患。

這裡的死亡率依舊很高，韓柳絮日日送走死去的人，然後在迎來新的患者。每一天都要衣服床單要焚燒，患者接觸過的物品嘔吐物排洩物都用經過一些處理才會深埋地下。

感染的醫生現在由韓柳絮這個年輕人一并照顧着，他們即使是躺在床上還在和韓柳絮交代自己的身體情況，用自己來試藥。

“生了病就好好休息。”韓柳絮不想讓這個堅持不了多久的醫生繼續說話了，至少要好好休息一下。

“即便是要死了，也要死有所得。”他現在說話都十分的費力了。

“你确定？”

“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你亦是醫生，你能理解。”被放進被子裡的手顫顫巍巍的伸出來，捏住韓柳絮的衣角。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韓柳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過了好久，她感覺衣角被人拽了拽，才松口：“好，我答應你。”

韓柳絮拿出紙筆聽着床上醫生說話，将重點幾率下來。每種藥喝了之後的感受，不良反應一并寫在紙上。

兩日後，這位醫生挺不住了。

在送别醫生後，韓柳絮将記錄着試藥效果的紙給了古山龍。她的醫術沒有那麼好，能做的也沒有那麼多，這幾張紙對古山龍的用處更大。隻是韓柳絮沒有想到古山龍會不休息的研究這份記錄。

短短的幾天，這位醫生的頭發就都白了。水蔓青看着十分心疼。

韓柳絮隐隐約約的覺得古山龍這個樣子是熬不了幾天了，但是她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