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城郊的傷兵營地内,士兵們來來往往,他們的目光時不時向一旁的營帳瞥去。
整理藥材的韓柳絮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些人的目光,她在這裡三天,被人就這樣看了三天。沈大夫将她送到這裡,便再也沒有管過她。有些任她自生自滅的意思。
回到營帳内,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開始給他清理傷口。那士兵頗為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衣服撩起賴,讓韓柳絮清理他腹部的傷口。
纏傷口的紗布被韓柳絮取下來,傷口又開始流血了,韓柳絮看見士兵緊咬牙關,頭冒虛汗說:“不用忍着。”
因為臉上圍着面紗,士兵看不到韓柳絮的表情,但是她的語氣是友善的,士兵憨憨地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韓柳絮看出來士兵現在笑都是用盡了力氣。她手上處理傷口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又問了士兵:“看你的年紀應該成親了,有孩子嗎?”
士兵輕聲地說:“男孩四歲可淘氣了,女孩子兩歲文文靜靜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有着他自己都無法察覺到的笑容,也許是想到了自己的那兩個孩子吧!
“一男一女,挺好的。”韓柳絮的傷口處理好了,開始要給士兵包紮傷口了,“我也有兄長,他小的時候總是讓着我。”
士兵提起孩子就有話和韓柳絮聊了,他說:“男孩現在都不理妹妹的,他都不帶妹妹玩。”
“孩子小,長大了就好了。”
士兵看着韓柳絮在清理剛剛換下來的紗布,舔了舔嘴唇:“我那女孩子能不能和您學醫啊?”
韓柳絮看向士兵不是很理解,這個年頭學醫可沒有多好。
“我們窮苦人家,不指望能有多大出息,平安就好。韓娘子您是學醫的,現在在軍營中做活,也是好的。”
在這個亂世有一樣技能旁身也是不錯的,她點頭答應:“等你家女孩子七八歲了來找我。現在她是家裡的明珠啊,在家受幾年父母兄弟的寵愛。”
士兵笑着搖頭:“什麼明珠啊。”雖然嘴裡否認,但他還是笑着的。
出了這個營帳韓柳絮歎氣。外面還有很多人連營帳都住不進去,傷兵太多了。
營帳内的傷兵處理好,現在韓柳絮跟着幾個年紀大的老軍醫開始處理營帳外的人。他們三五成群坐在一起,衣服上的血和灰混在一起,看不清衣服原本的顔色。臉也是一樣的,灰蒙蒙的臉,隻有眼睛是明亮的。
這個手臂上受了箭傷的人,甚至箭頭還留在手臂上。這種情況就隻能用刀将傷口劃開,再将箭頭取出。現在不取,這條手臂怕是保不住,嚴重了命都能丢。
韓柳絮将治療方法說與男人聽,男人渾渾噩噩的沒有反對。
毛巾塞進男人的嘴裡,匕首被火考過後,韓柳絮就開刀了。感覺到男人因為疼痛而繃緊了身體,略有些掙紮,韓柳絮這個時候對着身邊的人說:“按住他,不要讓他亂動。”
“呃……呃……”因為疼,男人在嘶吼。
韓柳絮聽到後也沒有手軟,反而是加快了速度。血順着傷口流出來,擦血的毛巾現在都能滴出血水來。
終于,箭頭被取出來了。男人也脫力了。
包紮好傷口,韓柳絮也随便的找了地方坐了下來。這一上午她已經數不清包紮了多少人的傷口,現在坐下來休息才發現腰已經酸到站不起來,手臂也沒有辦法擡起來。
可是戰争還在繼續,傷員不斷的被送過來。她現在就隻能坐一坐,還不能倒下。
掙紮着站起來,繼續處理着傷兵的傷口。
夜晚,在靠近主賬的後方休息。她還算好,有一個單人的營帳,但也是有室友的,她的室友是一營帳的傷藥。這裡也隻能容下一張不大的床。她也不會挑,能有一個住的地方就很好了。衣服都沒有換就睡着了。
第二天沒有打架,沒有新增的傷員。
依舊忙到腳打後腦勺,都到下午了,她才剛剛喝了一口水。
肚子現在在和她抗議,可是還有很多人沒有換好藥。想了想還是留下來繼續處理傷口,轉身換人的時候就看到了沈大夫和幾個有官職的士兵在她的身後,這幾個人她都不認識,她向着幾個人行了禮,都沒有說話。
可是沈大夫就沒有那麼輕易地放她走,叫她留了下來。
“四郎這就是之前和您提起過的醫女。”沈大夫和他身邊的一個穿着盔甲的男人說。
韓柳絮看到了白家四郎。年齡看上去也就隻有十八九歲的樣子,身量極高,高出沈大夫大半個頭。長得也是十分的耐看,英氣的劍眉,深邃的眼神。膚色也不是白榆的那種白,而是常年在陽光下曬出來的小麥色。
這位白四郎隻是看了她一眼:“辛苦娘子了。”
幾個壯漢擡着幾個受傷的人進了營帳。
“這些人煩勞沈大夫照顧了。”白桓對沈大夫說道。
“這些都是分内之事。”
韓柳絮看着眼前的兩個人客客氣氣的說話,又聽到自己的肚子仿佛是在給這兩個人伴奏似得叫了起來。于是就慢慢的向後移動,終于遠離這兩個人兩丈遠,轉身就走,現在這個時候沒有人關注她,要趁着這個時候找點吃的填飽肚子。
誰想到剛剛走了兩步,沈大夫就又叫住了她。
無奈,隻能回身,面對着沈大夫以及這位白家四郎。
“剛剛四郎送來的人,你之後就照顧好他們。”沈大夫交代了下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