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越發親密起來,離别的日子卻越來越近。
直到她收拾好自己的行囊那個晚上,她再一次回望這個寂靜的小院。
漆黑的夜中,還能感受到院中飄散着,今日所做的糕點的絲絲香甜。
這絲絲甜香,讓她恍如曆經一場美夢,而此刻就是夢醒時刻。
最後一次,将這些美好納入眼中,沐風澤仔仔細細地看完小院之後,便毅然決然地轉身,繼而頭也不回地抓緊了身上的包裹埋頭向前走去。
不知道明朝茜草醒來,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也不知道對她有所依賴的阿遲,會不會陷入失落的情緒之中。
陷入像她此刻這般的失落。
沐風澤走得很快,卻在即将步出小院的時候,猛地一驚。眼前出現了意想不到的人——茜草正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
站在門口的茜草,面上的表情柔和,看不出是不是不高興。
但這始料未及的場面,令沐風澤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為什麼茜草會在這裡,也不知道茜草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想要離開的秘密。
她把包裹往身後藏,卻知道無處可藏,隻能别開視線,躲過茜草的目光。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一片寂靜裡,卻是茜草先開口,輕輕地問她:“揚靈,你在這裡過得不開心嗎?為什麼要離開?”
沐風澤想說不是,但又不能告訴她自己真正離開的緣由。
于是隻能低着頭,沉默不言。
茜草見她這副模樣轉而輕歎一口氣,對着沐風澤道:“阿瑞師父他已經知道你要離開了,他讓我告訴你,他想見你。”
鶠遲想見她?
沐風澤略有些錯愕,不知道鶠遲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轉念一想,畢竟是師徒一場,既然他這麼說了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自己的确需要去跟他道一聲再見。
況且上次的事情還沒有告訴他也沒有問他。
一時無話,兩人又回到院中。
沐風澤跟在茜草後面亦步亦趨,想要說點什麼來緩和氣氛,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阿遲今夜不知道去哪裡了,竟沒有跟着茜草一塊兒出現,他不像茜草這般看似不成熟,其實什麼都明白。
他心性本就隻是一個小孩子,就連卯頸的離去,沐風澤都能感受到他的不開心。
還未至靜室,蘇方木的氣息就飄了過來。
靜室裡點一盞小小的燈,昏黃的燈光照亮整個屋子,令沐風澤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情緒。
她在小幾前面坐下。茜草便不再打擾,關門出去了。
傳音石被她擺放在桌子上。輕輕敲擊了兩下,又泛出漣漪。
沐妻低低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問:“你還沒出來嗎?”
“稍晚一會,有些事情處理。”
“你那個師父又找你了?”
沐妻竟一下子猜到緣由,沐風澤應了聲是,随即又輕敲兩下,關閉了傳音石。
靜室裡送方木的氣息令人安心,沐風澤卻眉頭深皺,她想起上一次跟鶠遲對話的理由——她想問問鶠遲知不知道被人采心頭血的事情,想告訴鶠遲他不必将自己困于一念中。
但鶠遲的固執與絲毫不留情面,讓她覺得自己隻是一個若有似無的存在,她并不喜歡這種感覺,并不是說她想要什麼偏愛。
如果可以的話,沐風澤其實更希望她隻是鶠遲的一個普通的徒弟。而不是一個像霓凰的替身。
一時間思緒萬千,沐風澤雖覺心中複雜,還是念了個訣又進入了一念中。
一眨眼又站在熟悉的地方,一念中雖已經不是上次見到的那個模樣,又回到那個小池塘邊。
但這裡的池塘靜谧,時光好似絲毫沒有流逝,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次的鶠遲并沒有釣魚,也沒有看書,他隻是靜靜的盤腿坐在蒲團上。
看着沐風澤進來,并不說話,目光沉靜。
沐風澤卻敏銳地發現,當自己對上他視線的時候,這沉靜的目光中泛起點點漣漪。
她想到自己已經不是老妪模樣,也不是一團魂靈,以自己現在法力修為,估計可以支撐自己的魂靈在一念中維持現實中的樣貌。
這意味着她現在的模樣應當更與霓凰相似。
鶠遲眼中的漣漪此時有可解——當然是對着霓凰。
沐風澤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在面對鶠遲的這一刻起,她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種被别人當做另一個人的感覺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