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及此處，沐風澤催動術法，在眼前的阿遲和卯頸都未曾看清之前，一個瞬移就突然至卯頸的跟前，幾乎是緊貼在卯頸身前。

因為衰老而幹枯的雙指已經掐上了卯頸的喉嚨，像兩隻鷹爪一樣緊緊扣住卯頸的命脈，沉着聲音問卯頸：“這些你都知道？”

卯頸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對她笑了笑：“你現在真的把他當成你師父？”

“回答我的話。”沐風澤收緊了手指，“你一直都知道有人在采鶠遲的心頭血？”

收縮的手指讓卯頸的臉色逐漸發青起來，卯頸卻沒有一絲閃躲之色，甚至有幾分淡然地答道：“知道。”

這樣坦蕩的神色，反而讓沐風澤有些遲疑。

人活一口心頭血，人間死人許多是一口心頭血吐了出來，時日就無多了，無論是妖還是仙都是一樣，心頭血是十分本源的東西，喪失一點心頭血，對于仙人來講也是要元氣大傷的事情。

怪不得之前要找凝血草，雖然凝血草是常見的草藥，但是治療失血之症亦是最好的藥材。

按照卯頸的身份和态度來講，他不應當是鶠遲的忠誠眷屬嗎？為什麼對于鶠遲被人采心頭血的事情表達得如此淡然，甚至還有幫着隐瞞的意味。

他不眠不休漫山遍野地去找凝血草，對鶠遲的關心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所以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

沐風澤想到這裡，産生一個頗為驚愕的想法，她看着卯頸，不可置信地問道：“是仙界的人？”

卯頸看着她被迫揚起的脖頸繃得很緊，很艱難地點了點頭。

沐風澤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複而将手收了回來，皺着眉頭站在原地。

阿遲見他倆似是要扭打起來，剛剛就急急忙忙趕過來不知道幫誰是好，見沐風澤終于松了手。

先給不斷咳嗽的卯頸拍拍背，又抓着沐風澤的手仔細瞧了瞧，忙得一點沒得閑。

沐風澤卻一把抓過他來，把他的衣襟撥開，也顧不得師徒之别，男女大防，認認真真看起卯頸胸口的傷口來。

那傷口已不甚明顯，隻在雪白的肌膚上裂開一道極細的口子，隻不過這傷口并不凝固，一直向外滲出點點血絲，故而看起來十分可怖。

沐風澤伸手沾了點那血在眼前觀看，指腹微微覺得燙痛，血液中絲絲華光流轉。

是鳳凰血液，不過應當不是心頭血了，大抵多用些凝血草就能傷好。

她心亂如麻，不知道到底觸及了什麼九重天的隐秘，鶠遲是九重天上的神仙，況且伏城還能算是他的良師益友，與他頗為相熟，随意采取他的心頭血這件事，就算是他身邊的親信也不一定能夠辦到。

能到這種程度，怕不是仙界之人默認之事，甚至鶠遲自己也默許了。仙界什麼人需要鳳凰的心頭血做何種用途？

作為九重天上的神仙，難道修煉這麼多年，也不過是成為什麼天材地寶以供人享用嗎？

不然這麼傷損神元的事情，怎麼能幹得出來？

怕不是那日一念中失火，就是因為身體被人采走了心頭血，元神受損而至靈力亂走，所以鳳凰之火到處亂竄。

自己無意中撞上這件事，竟差一點給自己燒死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自将自己的身份瞞着鶠遲及衆人，衆人何嘗又不是将這些事情都瞞着自己？

栖梧林也不算什麼避世修煉的好地方，如果這取心頭血的仙人常來的話，指不定什麼時候自己就被發現了，繼而又要被抓回去。

外界謠言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不知回去又是個什麼難以應付的場景。

沐風澤那本就存在的逃跑念頭，又因為這件事複而更加生發起來。

她咬着手指思忖許久，把阿遲一下子推至站在她身後臉色陰晴不定的卯頸身邊：“你好生替他治病，我去冷靜一下。”

卯頸奇怪地看着她，被取心頭血的是鶠遲，又不是她自己，他搞不明白沐風澤這個反應究竟是什麼意思。

說跑就跑的沐風澤，甚至沒帶上什麼包裹，就急忙朝着栖梧林外面奔過去。

還沒走到一半，想到院裡的阿遲那一副小兒模樣，又想到卯頸助纣為虐不甚在意的模樣，又想到茜草幾日都不見個人影，自己竟真的生出些做大師姐的感覺，處處操心，硬生生又止住了腳步。

她是不是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對，她有機會改變這一切——鶠遲将自己囚于一念中，不過是因為對霓凰的愧疚之意。

如果自己将他到時霓凰已死的消息告訴他，會不會鶠遲能夠免于自苦，從一念中出來。

那麼那時，無論是被采血是不是他自己所願，總不至于将這些因果留給阿遲承受。

隻是，阿遲是鶠遲嗎？如果鶠遲選擇出來，阿遲将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