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嘛?”沐風澤首先發問。
“跟我回去。”沐妻強硬地答道。
“回哪?去人間種地?”沐風澤說話的時候故作輕松,尾音上挑,有些自嘲,“還是回靈界?然後回去了之後被帶到仙界關起來?沐妻你比我明白,我選擇跑出來的時候就沒準備回去。”
沐妻抿緊了嘴唇,一小會兒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又說:“我陪你去哪都行,這裡不行。”
“這裡為什麼不行?”沐風澤反問道。
沐妻又不說話了,薄唇抿成一條縫,好像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似的。
沐風澤見他這樣,氣得牙癢癢,又是一個謎語人,她的世界裡全是謎語人,賭氣似的說:“我覺得我在這裡挺好的,沒發現我可以修煉了嗎?這還不好嗎?”
“風澤,你要是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跟我離開這行不行?”沐妻的話音剛落,一陣疾風襲來,他下意識地閃躲開去,卻仍被裹挾着飛來的樹葉割傷了臉頰,肉眼可見的一道血痕從潔白的肌膚上綻放開來。
沐風澤以為又是魔氣,驟然被吓得呆住了。
卻不料,來人是晏遲,看沐風澤愣在原地不動,還一手摟着沐風澤轉了個圈,正好将沐風澤護在了晏遲的身後。
沐風澤一下子愣住,腦子沒轉過來,覺得有點那股子愛情話本裡的英雄救美的意思,不過又在頃刻之間腦袋清醒,直接推開晏遲的手臂站的八丈遠。
晏遲的眼睛,又是紅的。
雖說瑞鶠已經說了,鳳凰的眼睛是紅的不奇怪,可經過了上次那一遭,終究是有些戒備的好,誰知道晏遲會不會又突然發瘋。
上次傷的是手臂,這次指不定是哪。
“阿凰哪裡都不會去。”
說話的是晏遲,替沐風澤回答了正惡狠狠地盯着他的沐妻剛剛的話。
又聽到“阿凰”這個名字,她沒理解錯的話,晏遲的确是在稱呼她,不過究竟是哪個字卻不得而知,阿黃?人間的狗總是叫這個名字。
沐風澤還在亂想,沐妻卻識趣地朝後退了兩步。
自知對上晏遲自己沒有勝算,沐妻卻仍是不放棄自己的企圖,盯住沐風澤說道:“我終歸不會害你的,風澤,跟我走吧。”
沐風澤從中讀出懇求的意味,沐妻怎麼也是跟自己一塊長大了。沐康是六界聞名的梅枝先生,比臘月寒梅,淩霜傲骨,養大的孩子也是一脈相承的脾性,沐妻一向是傲骨的人。
自小無論是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主動開口求人。
而剛剛的話,分明是在求她。
沐風澤略有一絲動搖,世界于她而言像是一團迷霧,自己能抓緊在手中的東西少之又少,之前與沐妻的友情算一個,如今和瑞鶠的師徒情誼能不能也算得上一個。
啊……說起來,現在也不過是三面的師徒情誼。
不過,好歹是能修煉了。
沐妻又說自己能告訴她所有事情……要不跟他走?
不過出了這栖梧林,仙界的人找到她又該怎麼辦,自己現在的修為水平,去往仙界也不過與凡人無異,下場也不會好很多。
沐風澤捏緊了拳頭,下定決心上前一步,面對着沐妻:“我不會走的,縱使天下浩大,但躲天族人難。更何況你我不過無名小卒,何來和仙界抗衡的能力?
我那日選擇了離開靈族去自尋出路,今日我也尋到了出路,沒有放棄的理由。沐妻,等到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不會拖累大家的時候,我自會回去的。
我在這裡很好,你不必擔心。”
晏遲在沐風澤說話的時候,微微側身擋住了沐風澤的半邊身子,沐風澤話說的懇切,沐妻卻好像半點沒聽見去似的。
他一直盯着晏遲的動作,似乎是很防範晏遲,而眼中見到晏遲的動作便已下意識地伸手去拽沐風澤的衣袖。
一陣落葉翻飛,一切發生的太快,沐風澤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沐妻就在她眼前飛了出去,随之而去的還有晏遲的背影。
沐風澤心下一驚,下意識地叫喊出口:“師父!住手!”
晏遲這幅軀殼向來獨來獨往,有自己的一套做事邏輯,未必能聽自己的話,沐風澤在喊出口的時候,也下意識地拈了個訣,一道粗壯的藤蔓,朝着晏遲的腳下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