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說話的人發髻上别着支紅葉,顯然是本地人。
紅葉鎮本地之人以鎮外紅葉作為标識,每人都有一根紅葉發簪,若有人折此發簪,便是破了規矩,自有人來收拾,對于紅葉鎮的居民來講是一種标識,也是一道保命符。
本地人遠避紛争,不參與來往諸事,不信佛陀,不悟明道,不求長生,但求安甯。卻不止是一句空話,也是各方勢力不參與掌控紅葉鎮的一個默認協議,既信佛陀,求悟明道,尋長生那便自是與幾大仙門勢力脫不了幹系了。
倒是第一次聽說還有人在紅葉鎮上修仙……若是在别的地方也隻當是些不懂江湖規矩的騙子,在此處騙人罷了。
此人别了根紅葉發簪,倒讓這件事變了味道,本是不應修仙之所,冒出了個半吊子修仙的人……想來甚是微妙。
卻也有傳聞,幾大仙門不管這紅葉鎮的瑣事是因有仙人隐居紅葉深處,保佑一方平安。這是這話并不被大多數人采信,隻覺得此處本就是無所機緣靈氣之地,幾大仙門之人當然是瞧不上眼。
隻因此中種種複雜,無人敢妄言,一時間寂靜非常。
沐風澤自小生在靈界,來到這紅葉鎮之後,一直住在遠離人煙的地方,自是不知道這些人的沉默有這層緣由在,隻是瞪大了雙眼帶着詢問的目光掃視過所有人。
難不成這修仙長生一道真如她師父晏遲所說,并不受到凡人的追捧?
茶客沒什麼反應,沐風澤卻先遭了災,不知從哪飛出一顆栗子落在她腦門上,沐風澤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挨了個真的暴栗,随之而來的是屬于小姑娘的脆生生的聲音——
“沐風澤!你又跑出來胡說!前些日子的雷給你腦子劈壞了?!”
說話的小姑娘急匆匆地從茶樓外面走了進來,腳步聲如同雨點落在木質小樓上,那是個身着紅衣的小姑娘,身量還未抽開,懷裡抱着一袋子油紙,如同一陣風似的路過大家身旁之時,一股剛炒熟的闆栗的甜香悠悠飄了過來。
這小姑娘雖說話裡怒氣沖沖的,但可耐個子矮矮的身量剛高過桌子丈餘,沒什麼氣勢。
沐風澤腦門上紅了,卻也不氣惱,接住那闆栗,用大拇指和食指徒手捏開那粒栗子,把果肉倒進嘴中:“東門之栗,五年一開花,五年一結果,茜草你心心念念這麼久的栗子,你就這麼便宜我了?”
“要你管!”被稱作是茜草仍是氣呼呼的,“紅葉鎮不讓修仙!阿瑞師父早早說過的規矩你怎麼就是不聽?”
說完将那一大把栗子放在桌子上,頗有馬上就教訓人的意味。
沐風澤沒回答,笑着又伸手從油紙袋中撿出一顆栗子,心想着不讓修仙,你還擱那一口一個師父地叫着,想是這麼想她可不敢說。
隻是吃完栗子又笑着給大家拱手,像是賠罪似的,看着大家不言語繼續跑去分發自己做的招徒畫冊。說是畫冊,其實隻是那卷軸的縮小版,湊近了看,才看到其中歪歪扭扭地花了幾個練武的小人,再輔以“修仙問道,強身健體”等字眼,看起來粗陋中又顯着像個玩笑。
“你們……真是修道之人?”接下畫冊粗犷漢子沒去看沐風澤畫的歪七扭八的圖畫,而是将視線落在了沐風澤的佩劍之上。
那是一柄劍身極細的窄劍,劍在鞘中,劍寬卻不及平常出鞘劍的寬度,長卻粗摸着二尺有餘,劍柄上雕着一朵蓮花,一顆色澤上好紅褐色的寶石鑲嵌其上,而鞘上紋路,祥雲瑞鳥栩栩如生,隐隐有靈氣流轉,不似凡物。
這粗犷漢子雖說并不算步入了修士門檻,但曾有過幾分機緣,對仙家修士的飄渺仙姿有過幾面之緣,一見此劍,那仙家所帶給他的缥缈靈溢,不怒而威的感覺就湧上心頭。
沐風澤剛要搭話,見到此情此景的茜草頓覺大事不妙,拉着沐風澤的胳膊就想把她往外拽去,雖說步履匆匆卻仍不忘帶上那袋桌上的栗子。
沐風澤被拉起來匆忙扔了幾塊銅錢在桌子上,順便朝着粗犷的漢子拱拱手:“小生栖梧門徒,先生有意,可來拜會……入門即是大師兄!還有百家宗門功法任意挑選!不來白不來!”
聽到沐風澤的話,那粗犷的漢子愣在原地,分不清這是機緣還是騙局——什麼叫入門即是大師兄啊?又有哪家宗門可以做到百家宗門功法任意挑選啊?
這聽起來真是一點不靠譜。
但那柄仙劍給人的感覺卻又不會錯,仙人之姿所帶給他的感覺他一輩子忘不了,一時間這粗犷的漢子臉上露出了罕見的細膩神色,心中所思所想浮于其上,猶豫躊躇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