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喝着營養液,尤裡安癡迷地欣賞着。
伊薩羅極度不适,掀桌之前,随身智腦響了。
“這裡是蜜巢處理中心,請轉達夏爾·阿洛涅,您的參賽申請已通過,明天我們将帶您前往初次任務發布點,請做好準備。”
-
與此同時,帝國第一軍校,信件傳達室。
蘭波·阿洛涅收到了一封以火漆封緘的信件,署名不是文字,而是一隻振翅的蝴蝶。
很難想象在星際時代還有人會用這麼老土的方式傳遞訊息,不過在某些很注重古典主義浪漫禮儀的老派人士看來,一封手寫的信能傳遞出的情感,遠勝于冷冰冰的電子郵件。
蘭波拆開了信,他的手指都在抖。
那封未署名信的紙質粗糙,很像花瓣和青草曬幹了搓出來的,和少年修長蒼白的甚至有傷疤槍繭的手指極為不搭。
但是信裡一個字都沒寫,隻包裹着一枚勳章。
收發室的大爺在看“今晚八點半”,這是個軍事節目,每天播報最新的戰場前線報道,右側的小方塊是張男性一寸證件照,那赫然是夏爾·阿洛涅少将。
這是一個24h播報的尋人啟事,電視台還同步在底下詞條播出獎勵金額,額外獎品來自于剛登基的德西拉陛下,他決定将祖傳的綠寶石贈予可以将夏爾少将帶回來的勇士。
“孩子,你怎麼哭了?”
大爺關掉光腦,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這位是夏爾少将的親弟弟,和兄長的長相不太相同,少年的眉眼更加鋒利,散發着不好惹的戾氣,遠遠不及兄長的五官沉穩從容。
“小家夥,是不是又在擔心你哥哥?你擔心也是很正常的,軍部不是許諾你去銀棘要塞工作嗎?這是好事,離哥哥更近一步了,不要哭,小心風大吹皺了臉。”
“我哥那麼厲害,不可能出事,我擔心他幹什麼?”
蘭波垂了垂睫,把拆開的信件揣進校服口袋裡,“我就是睫毛進眼睛裡了,揉出去就好了。”
大爺沒有戳穿少年脆弱的自尊心,“好好好,你小子,既然收到了信,不寄回去一封嗎?”
蘭波平靜地說:“回,但我要先回寝室寫。”
離開收發室後,蘭波走進了一樓走廊,上方懸挂着第一軍校曆屆出色的學員,蘭波停在一處畫像前。
和其他威嚴傲慢的軍官們相比,夏爾·阿洛涅的面容堪稱絕美,令人過目難忘,他有雙黑白分明且清澈無比的眼睛,眼梢微微上挑,眼睫下顯出一層深深的、憔悴的陰影,事實上這樣的長相是很難接近的,你走過他身邊,會覺得這個人很漂亮,但到底哪裡漂亮,根本分不太清,過度的美麗是具有攻擊性的,直視他的臉本身就需要勇氣,與他對視的話,則需要能與之匹配的能力當作底氣。
也許是那股疏離感和聖潔端莊的力量,讓他極具号召力,蘭波并不清楚哥哥的部下都怎麼看待他,至少在家裡的時候,哥哥會摟着他的脖子,把他摔到沙發上,撓他的癢癢,再懶散地跟他漫無邊際地聊天。
蘭波捏着那枚徽章,不确定是誰寄來這封信,但至少傳遞了一個重要的信号:夏爾還活着。
蘭波提筆寫下一封信,寫着寫着,他覺得不應該暴露太多消息,這些年在軍校和哥哥的訓練下,他反偵察能力也算是練出來了,他先撕碎了信紙,再把勳章藏進行李裡,僞裝成無事發生的樣子。
少年擡起手腕,腕骨處鎖着一枚實時定位的信号源手環。
說好聽點是手環,實際上就是手铐,帝國監察廳通過監控他的位置,用實時衛星傳送當地圖片給主系統,确認他是否和夏爾待在一起。
德西拉陛下并不信任哥哥,他們似乎覺得哥哥已經被蟲族策反,成了叛徒,所以想要通過他來監視哥哥,一旦他們私下見面,那麼哥哥立刻會被以“叛國罪”逮捕。
光腦裡又在循環播放銀棘要塞加文指揮官的宣誓,非常假大空的發言,一點實際的利益都沒有,傀儡而已,蘭波聽都懶得聽,直接關掉。
順便,他從密碼箱裡取出一隻雄蟲基因針劑,他藏了好久,終于在畢業離校這一天派上用場。
雄蟲的信息素會将人類變成蟲族,隻需要忍受一點微不足道的疼痛,變成蟲族後,就不會有人類再敢傷害哥哥了,他會用性命保護哥哥,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再次見面,哥哥會責怪他嗎?
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叫他小蘭波,把他抱在懷裡安慰?
蘭波忍着疼痛,隻在信件裡放入一片銀杏葉,還有一張小字條,單獨封存在外包裝裡。
-
尤裡安的蜜探工作室外,蝶族的秘密探員消失在街角。
伊薩羅沒想到還會收到回信,就在間隔了4h之後。
夏爾的弟弟果然和夏爾一樣難纏,這小子警惕性和能力都值得一體,不知道哪來的門路,居然找到了這名探員,還留下了一個小紙條。
【不管你是誰,謝謝你照顧我哥哥,他是我的珍寶,希望你也能待他如同珍寶。】
伊薩羅藏起了這個紙條,回了工作室,把信給了夏爾。
夏爾拆開了信,卻隻看見一片枯黃精美的銀杏葉書簽。
“…………”
“誰給我來的信?”
伊薩羅搖了搖頭,“不知道。信裡寫什麼了嗎?”
夏爾也沒有直白地戳穿伊薩羅,通常審訊的時候,他喜歡聊家常一樣的提審方式,讓犯罪嫌疑人(或者嫌疑蟲)放松,如果對方不配合的話,再上強制手段。
但今天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
夏爾張開雙臂擁抱了伊薩羅,輕聲開口:“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伊薩羅。”
夏爾的手臂剛環上他肩胛的瞬間,伊薩羅的外骨骼發出細微的咔嗒輕響。
這是夏爾第一次主動擁抱他。
人類溫熱的呼吸拂過鱗片,接縫處敏感的神經簇像是點燃了某種禁忌的火種,瘋狂吞吐着蜜絲絲的氣息。
伊薩羅悶哼着偏頭,喉間滾動的低鳴卻不受控地溢出,像被踩住尾巴的幼獸。
太狼狽了…伊薩羅隻能努力克制住将夏爾整個人圈進懷裡的沖動,喉嚨裡溢出幾聲壓抑的低鳴。
這個擁抱帶着人類特有的溫度,穿透了骨骼,柔軟又陌生,比任何蜜漿都更讓他頭暈目眩,燙得他思維都開始模糊,對夏爾的恨意,變得越來越淡薄。
“隻是順路而已。”他悶聲回答,尾部的尖棘勾子卻不自覺地勾住夏爾的衣角。
這具猙獰兇殘的軀體此刻笨拙得可笑,本該用于撕裂敵人的利爪蜷成無害的弧度,連鱗片下的肌肉都因緊繃而微微抽搐。
“嗯,那我就謝謝你的順路。”
夏爾溫和的笑着,毫無攻擊性。
……
伊薩羅猛然推開夏爾,背後寬闊而厚韌的鱗翅帶起勁風,把尤裡安桌面上所有的東西清掃了個一幹二淨。
尤裡安傻眼了,蹲在桌子底下,“閣下…閣下别生氣……啊!我的水晶琉璃擺件…我的蟲母珍藏版鱗片…我新買的光伏2000光腦…當然這不是讓您賠的意思…我隻是說我的錢好像打水漂了…”
伊薩羅看見自己顫抖的觸須在牆壁投下扭曲的影,那模樣與論壇裡那些為蜜蟲發瘋的癡蟲别無二緻,更要緊的是,夏爾在用泛紅的眼眶盯着他看。
羞恥感如潮水般湧來,伊薩羅猛地撞碎落地窗,須晃晃,心顫顫,以最快速度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