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話正正瞄對了自己的心思。
崔雪朝忍着腰上揉捏的力道,努力放軟腰闆讓自己少些磋磨。頸後細嫩的皮肉感受他掌心粗粝的繭,他是文武雙全的人,葷素不忌起來隻剩武人的粗橫。
每一次親她唇肉,必要狠狠用力地磨着啃着不舍地吮含,是溫情嗎?崔雪朝清醒地不去沉淪,壓下他如狼似虎不知餍足帶起的作嘔欲。
她擡手撫上他肩背的動作,似乎讓他以為自己不再是自作多情。
他停下,望向她的眼,那裡空寂聊賴,沒有情愛,剛起的一腔火熱嗤得挨了冰澆,他不敢再看她冷若冰霜的眼,劇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複下來,狼狽地把她放回床榻,狼狽地整整長衫,吩咐屏風外的内監傳菜。
奶房簽、三脆羹、沙魚脍、皂角挺子、潤兔、時令荷塘藕、雕花筍頭...
童公公笑得兩眼眯縫兒:“姑娘身子剛好,太醫叮囑近日不好太過葷腥,這幾道菜是陛下早前留意到您愛吃的,特意吩咐膳房剛做的,您嘗嘗味道如何?”
試毒的内監一一驗過,宮人布什麼菜,崔雪朝便提箸小口吃着。
袁望看她眉眼平平,分辨不出口味究竟合不合她胃口,揮手讓宮人退下,“我吃飯沒有那麼多規矩,你不必拘禮。”
對面的人道一聲是,依舊沒擡頭看他。
片刻前她和他纏綿得密不可分,袁望以為兩人有了飛一般的進展,這會兒食案兩頭清冷單調,她的心防還是一睹高聳入雲的牆。
但他并不氣餒。
至少進宮嫁給他于她有了實實在在的好處,萬事開頭難,他們越過最難的那一關,往後隻會越過越好。
這毋庸置疑!
“口味還習慣嗎?”
崔雪朝頓了下筷子,囫囵咽下嘴裡的兔肉,嘴角牽起一點笑痕:“膳房的手藝自然不俗,臣女吃着很好。”
笑是假的,話是真的。
袁望道一聲賞,立在一旁的童公公笑吟吟地替膳房的人謝恩。
沒人布菜,崔雪朝遵着宮規,每一道菜伸筷不過三次。
默默觀察的天子看她吃什麼,跟着伸筷子吃什麼,幾次之後,她眨眨眼,在放下筷子半飽和假裝不知情吃個飽之間猶豫。
遲疑間,碗裡突然多了一塊白嫩的筍肉。
她抿了抿唇,低低說了聲謝,送入口中。
時令的筍用雞湯煨過,為清口還點了幾滴香醋,口感爽脆,吃了一塊,趁童公公與陛下回話的當口,又夾了一塊。
袁望眼底露出笑意,聽完童公公回禀的話,“讓宮正仔細挑人,朕不希望萬壽宮裡外有一隻不安分的眼睛。”
又問坐在對面的人,口吻跟話家常一般随意,“崔家常伺候你的下人已經進宮,是讓她們來這處還是去萬壽宮安置?”
“是阿屏和秦媽媽?”
童公公點頭。
崔雪朝想想:“我不回錦繡宮了嗎?”
“姑娘貴體,不必再回錦繡宮那等小地方。”童公公道:“萬壽宮離陛下的通政殿很近,陛下已經吩咐宮人們拾掇過了。您搬過去先住幾天,若是住得不習慣,大冊禮之後,您看中哪個宮便住進哪個宮。”
崔雪朝不由看向乾元帝,他還是方才與她說話時的和煦,一點沒因為内監的擅自做主而動怒。也或許内監本就是得了他的吩咐?
“那就讓她們先去萬壽宮安置吧。”
“嗳,奴才這就去傳話。”
屋裡沉默幾許,又聽他低沉的嗓音:“還要再吃點嗎?我讓膳房再送兩道菜?”
“宮人回禀過,說你食量不小。”
哪有當着姑娘面說人家真能吃的?
可惜童公公不在,不然又要歎一口氣。
崔雪朝尴尬地搖頭:“臣女已經吃飽了。”
鋪擺一桌子的飯食還剩大半,其實她習慣每頓飯按分量預備,曾經吃過餓肚子的苦頭,日子好起來,覺得浪費食物很不應該。
隻是身在内廷,鋪張浪費某種程度也是王朝興盛的迹象。
“那再等我吃幾口。”
袁望盤算她吃過的東西,雖不如平時多,七八分飽也差不多。
沒有宮人伺候,他自己又揀了一碗蒸豆飯。倒不挑剔,盤子剩什麼夾什麼,吃得不慢卻不粗俗,說行雲流水那是作畫,至少不是崔雪朝曾經見過的某些高門公子拿喬做作的再三斂袖捂嘴遮羞,恁得費勁!
他吃得很專心,一不小心她看得也很專心。
袁望不經意擡眼,注意到她再看,慢半拍地發覺自己表現得有點心急,“我平常吃飯并不這樣,是怕你等着急了。”
她笑笑:“臣女不急。”
哦,反正他又恢複從前慢條斯理一口菜啃十次的端架子,“早年随軍,軍情多變,有時飯竈還沒弄好,敵軍就在出現在幾裡外。久而久之,吃相便難看些。”
“一時還沒改過來,你見諒。”袁望道。
崔雪朝不太習慣他交心,不知作何反應,隻道陛下一切都好。
管她客套不客套,隻要是誇他的話就行。
飯罷,袁望讓出地方,不一會兒她換了衣衫出來,粉黛不施,依舊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