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手還沒生疏,他寫出的文稿比用那些什麼ai生成的強得多。
墨江南:“至于後天的安排,聽說是有一場試膽大會,分兩種,對遊客開放的一種就是晚上由廟裡的管理員們帶着去山上野個營,聽一下和尚念經。”
“另一種是他們内部正式的,隻有他們門内的人參加。”
至于他們,應該是隻能止步,參與第一種了。
他們來時有想過這趟行程會很簡單無聊,沒想到這麼無聊。
伍代妮暗自歎了口氣,陳彬東好歹找到點活幹,她隻能閑着,那她還不如背背單詞呢。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她從包裡掏出了一本厚厚的□□······
墨江南:再無聊,也不至于此吧。
楚柒:“師姐你要考研呢?”
伍代妮沒有否認。
“考啥專業呀?非全還是全日制?師姐你都入編了,在編不好嗎?”楚柒的腦袋裡冒出了一萬個不解,她看向一旁沉默的陳彬東,他一臉平靜,看來早已知道。
她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師姐要考研的吧。
伍代妮滿臉無奈,隻告訴楚柒:“我爸媽希望我做點‘正經’事。”她在正經二字上打了個雙引号。
楚柒明了了,師姐曾經跟她說過她家裡的事。
小時候她爺爺走的時候,她第一次接觸到殡葬這一行業。因為爺爺離去,一股悲傷一直哽在她心頭。
直到吊唁那天,她見到爺爺安詳地躺在棺材中,全場靜默無聲,入殓師和火化師們站在棺前,為爺爺整理遺容,他們專業而莊重。她知道他們是要送她爺爺入土為安的人,在她眼裡,他們像是超越生死的鬥士一樣,他們和其他大人不一樣,他們面對了無數生死,卻又對生死心懷敬畏。
在肅穆莊嚴的氛圍下,她小小的内心受到極大震撼,在聖神的誦經聲中,她的悲傷居然緩緩消退了。她看向爺爺的棺材,好像能看到他的靈魂,他在對她招手告别······
一顆種子在那時便悄悄萌芽了。
他們家條件優渥,比起其他家庭,二老對唯一的女兒十分寬容,不苛求她長成人中龍鳳什麼的,上完大學任意找個班上就足夠了。但是女兒卻毫無預兆地選擇殡葬學,要做殡葬那一行。二老十分不解,明明可以安逸享受日子,卻要去和死人打交道。而且還是個捧在手心裡的姑娘家家,去做那一行,能吃得消?
大學期間,為了讓女兒轉專業,他們還試圖斷過生活費,換來的卻是女兒更加的一意孤行。等畢業了,女兒考上本地的單位,有了收入,更加沒有轉圜的餘地。
二老依然不肯妥協,堅持不懈地勸阻,最近,伍代妮被煩得不行了,終于有所松動。
伍代妮以為堅持做自己喜歡的,讓他們看到她工作時真實的樣子,能破除偏見,他們就能妥協了,但最終到頭來,妥協的還得是她。
一邊,陳彬東鼻腔輕哼,似是不滿。
被她父母瞧不起的行業,可是他父親和他引以為傲的事業。
他恍若沒有伍代妮這個人,當面和楚柒蛐蛐:“我們當中有叛徒,明明說好一起苦,某人卻偷偷準備跳槽。”
伍代妮無奈,安慰小夥伴們:“我能不能考上還不一定,别當我就要離職了似的。”
······
寶相寺,一個古老的寺廟。曾經承載着曆史的滄桑與佛教文化的莊嚴,至于為什麼是說曾經,因為······
來到半山上,規模龐大的寺院展露在他們面前,視線轉到山門上,朱紅漆面鮮紅無比,顯然是才翻新刷上的,白泥牆邊貼了一排LED彩色燈帶。門口豎着幾副立式廣告牌,有這次展演會的宣傳海報,也有贊助商的廣告。
唯有門楣上的“寶相寺”三個大字還保留着原汁原味,透露着古樸氣息。但是在這座寺廟的一派“新氣象”當中顯得突兀不已。
進入寺廟的正門口,入眼的是一個攤子,與寺廟氣質格格不入的卡通kt闆上标着:遊園打卡冊領取,集章領福袋。
楚柒看了一眼他們陳列出來的獎品,是某地包郵批發的五彩繩手鍊,外加一張寶相寺的小卡。
“領取打卡冊嗎?”攤主問。
楚柒搖了搖頭,沒要打卡冊。
從正門進去,能看到許願牆、留影牆,楚柒好笑地尋找,沒準在某個角落還能找到一個藍色牌牌,上面寫着“我在寶相寺很想你”。
盡管客流量減少,仍有不少年輕人通過網上的宣傳被吸引前來,專門來打卡拍照。
但也能看到穿着素淨的老頭老太太,前來拜佛吃齋飯。
展演和座談會都在正殿院前舉辦。要進入正殿要先穿過幾個寶殿。
他們随着遊人進入寺院的第一間寶殿,殿内中心陳設着高聳的佛塔,佛塔上供奉着上百佛像,每尊佛像都不一樣,它們兩側各擺一隻蠟燭,這蠟燭其實是由塑料做的燭身,裡面是一根LED燈管。佛塔通過一定角度的設計,隻要地面的人一擡頭,就能和每一個佛像‘對視’上。
以兩隻眼對視上百隻眼,頗有壓迫之感。
塔前供奉的是三尊大佛,大佛面前擺放了一排蒲團,有幾個人正跪在蒲團上,他們雙手合十,撥動着手中朱砂,閉着眼,神情虔誠地拜三拜。
墨江南帶領他們安靜地繞左走,按順時針方向繞到佛塔之後,從寶殿後門離開。
裴長離正仰頭打量着佛塔上的佛像,察覺到楚柒投來的視線,低頭看向她,隻見她皺着眉,他無聲詢問。
楚柒搖了搖頭。她在想雖說這是個十分商業化的寺廟,畢竟是佛門之地,仍有可能存在某些非自然之力,而裴長離為人間‘不容’,可能會受影響。
她觀察一番,在他身上環繞着一層淡淡的白色靈氣,波動幅度一如既往,她手上的線也許久未動過,看來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走出寶殿,一位身穿三寶領海清的方丈上前迎來,正是昨晚一起到達酒店後和他們分開的釋道齊。
經過一路行程,墨江南對這位釋道齊的了解加深,除了一開始他對楚柒評頭論足令他介意之外,這位大師還是頗有水準的,也是清淨戒行、淡泊名利之人。
雖然愛說教,但也是懷有廣度衆生的心。他也沒想到,楚柒那特殊身份産生的氣場竟讓釋道齊誤解了去。
在車上,釋道齊又再度表明他對楚柒的關切之意,想讓他多加看護,當時他有心為小輩解釋兩句,還沒開口,這陳彬東就先插了嘴:“墨叔你看,連大師都看出小師妹不務正業了,之前我莫名被蛇追,被風吹進水池子,吃飯吃到毒蟲子,我都說是小師妹搞的鬼,你們都不信。這次出差,我到酒店一開我行李箱,居然蹦出來一隻癞蛤蟆。”
而他不過是在臨走前對她說:師妹,我們走了,你可要扛起大梁咯,記得跟我爸要點加班費。
就這麼一句不帶冷嘲熱諷的真心忠告,她就不知什麼時候給他塞了一隻小夥伴。
陳彬東這次學習回來,在楚柒面前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他現在可算是怕了小師妹了,在她面前能少說就少說,生怕又戳她肺管子。
墨江南欲言又止:“······”你這麼說,他可就又有話要說了。
他當年收徒不成,追着他們下了山,在殡儀館裡混吃混喝——暫住那陣功夫,他為了測試楚柒的天賦,帶下山的有桃木劍、黃符紙、香檀木等等好東西。他當時尋思,收徒這件事肯定能成,但最後問楚柒拜不拜他為師的時候,陳九章這個程咬金就殺出來了,說什麼也不準拜,讓他送那些寶貝給他們就當在殡儀館借住的房租夥食費了。
最後被偷師之後,她連學帶拿的,搜刮了他那一堆寶貝去。
此後每年,她都無事不登三寶殿,一來就說覺得他老人家一個人住山裡孤孤單單,特地來看望他,實際上要不是來偷師學藝,要不就是闖出什麼大禍,讓他去幫忙收拾。
前日釋道齊看到的那些封印小鬼的木偶,有一部分還是他幫忙捉的······
釋道齊上前招呼他們,墨江南點頭對拜,“大師。”
“墨小友。昨晚休息得如何?”釋道齊寒暄道,眼神掃過一行人,目光落到退在衆人身後的楚柒,她打着哈欠,眼神疲憊,站相松垮,就站這麼一小會兒的功夫還微微倚靠向了旁邊人。
他眼中滿是不贊同,這群人中,就數她最沒精氣神,難怪修行偏斜之道,行不正之術。
楚柒突然覺得耳朵發燙,摸了摸耳朵。
裴長離看她,“怎麼了?”
“不知道,感覺有人罵我。”
釋道齊咳嗽一聲,擡手做出請的手勢:“你們随我來吧,這裡人多,我們借一步說。”
釋道齊引路,沒有帶他們前往正殿,而是沿着一條石階小道一直走,徑直走出了寶相寺。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墨江南問,也是替他們問。
釋道齊解釋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寶相寺雖美,卻并非僧人真正修行的所在。你們且仔細看那山頂之上,那座青瓦白牆的小寺院才是我們的目的地。”
楚柒擡頭張望,穿過一片碧綠層林,确實有座建築在山頂密林中,隻是相比起寶相寺,那座小廟不甚起眼。
上山的路僻靜而遙遠,石台階越發陡峭,林木也越發茂密。等靠近了那寺院,悠長的撞鐘聲傳入耳中,在跋涉了這一段路程後,這幾道鐘磬音給人帶來豁然開朗之感。
釋道齊說,山下的僧人是僧人,而山上的僧人更是真正的僧人。能上山的他們都早已摒棄對物質的欲望,通過身體上的修行和意志上自我克制、極端忍耐的磨煉,以追求精神的解脫。
楚柒聽釋道齊說起山上僧人的修行,她這才注意到這大師原來一直在赤腳行走。石台階不平滑,走起來肯定磨腳,他在寺廟裡每天都這樣上上下下。
她知道世間有苦行僧,他們生活極簡,苦行實踐,有時長期斷食斷水、赤腳行走、忍受極寒酷暑等等,以‘苦痛’來達到淨化的目的。
所以釋道齊沒明說,他所謂真正的僧人是在指一群苦行僧吧。
釋道齊又說:“這裡是禁地,一般不讓外人進入。”
但他卻打破規矩,帶他們一幫人呢外人,而且還有不同信仰的人來到這。
這趟無聊的旅程似乎有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