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視線順着這攤血迹往上——
它看到了那雙幽黑的眼睛,眼睛聚焦的目标顯然不是它,那隐藏其間的侵略性引得它渾身顫栗。
渡魂叽心中警鈴直響,想捂頭尖叫拉起楚柒跑,下一秒,它雙腿就懸浮起來,無力地在空氣中撲騰。
不知從何而來的黑氣扼住了它,将它高舉到半空。
它見楚柒還低着頭發呆,心中急切萬分,快逃啊,兇煞又失控了······
此時的楚柒已經聽不到渡魂叽的聲音。一旦靠近這個房間,她的心就無法平靜。她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似乎有成千上萬隻蜜蜂叮咬她。
立于房間中央的人,毫不意外她的到來,甚至很是期待。他腳下踩的是不知名法陣的陣眼,他卻毫不在乎,慵懶伫立。
他擡起左手,黑血順着他的掌心流淌,在他指尖一滴黑血滴下,正中法陣中心,和陳舊的血漬相重合,卻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裴長離眼皮一掀,似乎很失望:“不能用了,可惜。”
“你又亂動我東西。”血契依舊沒奈何住他。
“我說門自己開的你信嗎。”
“撒謊。”
盡管她眼底如水一般靜谧,左手腕上的白線劇烈抖動,暴露了她的内心。
一雙烏眸裡,失去高光,空餘黯然,似是暴風雨前的甯靜。
謊言被戳穿,裴長離絲毫不覺慌張。他望着她,一眼直達她眼底,她眼中彌漫上的情緒令他驚奇。
那雙眉眼平日裡過于清澈,它們的主人好像一直沒有煩惱,就算皺起眉發愁,那雙眼也是平靜如水的。
但他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因為虛僞,那樣一雙炫目的眼令他覺得虛僞。他要探究到底,那雙眼之下隐藏了什麼。
裴長離打量的目光過于赤裸,楚柒低垂下眼眸,她緊咬下唇,她意識到有什麼在失控。
“給我道歉。”道個歉就好,她想,隻要一個道歉就足以了,她深呼吸按捺下心口那股即将失控的火苗。
“道什麼歉?發現你行妖邪之術嗎?揭穿你表面純良無害,背地卻做着見不得光的事嗎?”他故作疑問,其實滿是嘲弄。
他話音一落,血契之力順着白線緊緊咬了上來。似一口腥紅的獠牙咬上他那不存在的心髒,陣陣惡寒爬上他全身。
“······怎麼?惱羞成怒了?”
達到目的,他嘴角上揚,惡劣地笑。
他靠近這間房,就嗅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那氣息他熟悉無比。
窺探她的隐私對他來說毫無壓力,他強硬地闖了進來。
一看果然是招魂陣,一切出自誰之手不必言說。
他大喜過望,心底生起一股癡狂的興奮。總算讓他捏住了她的死穴,這一次勢必讓她好好領教一番忤逆他的下場······
他繼續激怒着她:“藏不住的,這屋裡充滿地獄腐爛的惡臭,本将隔着老遠都能聞到······”
血契之力還在加強,這股猛獸一般的啃咬從手腕開始,沿着血管,直至心頭,雖然那塊的器官早就不再跳動,但還是令他心尖一顫。
“唔······”
裴長離眼角猩紅,嘴角流下了血,之前為破壞門禁,擺脫血契之力可費了他不少力氣,但結果,他是滿意的。
他得意至極,望着低下頭裝作冷靜的少女,越發狂躁的血契之力恰恰暴露了她越發失神的内心。
楚柒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那是爸媽的房間,那是她再次見到他們的希望——“都被你毀了······”
她終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灌輸大量靈力進入血契。
“離了這血契,你又能奈我何······”
他被壓得站立不住,單膝跪地,一手撐着地。他仰起頭,視線牢牢鎖住她,明明是被壓制的一方,卻做出了狩獵者的姿态。
一瞬間,他散作一團黑氣。
渡魂叽感受到捆綁它的氣息有所松懈,它得以掙脫。
現在可好,已經不知到底誰才是真正失控的一方了。
“楚柒!他在引誘你!他在激怒你,别着了他的道······”
渡魂叽終于瞧出來不對勁,兇煞在激怒楚柒,他在利用血契吸走楚柒的靈力,他想幹什麼?難道他要用蠻力破契!
稍有松懈的黑氣又卷土重來,封住了它的嘴。
黑氣包圍的中心,少女渾然不覺自己已陷入心魔之中,滿腔怒火撒在了煞氣身上。
而這隻招來煞氣更猛烈而澎湃的翻湧。
煞氣試圖吞噬害他痛苦的始作俑者。
不過,沒有得逞,一旦靠近她的汗毛,就會被一股更強勁的桎梏束縛住。
裴長離感受到了手腕上的松動,輕蔑一笑。
血契在護着她,不過,同時也在助他。
“你和我一樣,其實本質上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你燒死那人首蛇,設套絞死那地龍時,有何感想?”
蠱惑人心的低語聲萦繞在少女耳畔。
血契之力越發狂躁,裴長離也越發癫狂。操控着煞氣像瘋犬一般去撕咬,拼盡全力去掙脫那道桎梏。
終于,那最後緊繃的一根弦暴露出來了,幽深的眼底泛起一絲興奮······
“我知道你在做什麼,是你開啟的地獄,你想放出惡魔是麼——”
楚柒突然恍惚,尖叫一聲,蹲下身捂住腦袋。
“不是這樣的······”
不是,當年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