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倒計時80天，全校高三年級舉行了一場模拟考，考完第二天成各科試卷陸陸續續發下來，有人歡喜有人愁。

高小志抓着試卷，看着兩位數的成績，眼底盡是失落。

同桌李冠豪看他，見他臉色不好，便沒過問高小志成績，不拿成績開玩笑，這是二人之間的默契。李冠豪自己頭頂上也愁雲慘淡，回家老媽又要河東獅吼了。

下了晚自習，高小志回到家時已經十點，竟比以前慢上十分鐘，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居然在路上浪費了十分鐘來發呆······

他家在市區的一個居民區裡，但他們沒有房，隻是租了一間小門面開個便利店，他媽媽腿腳不便，是早年打工留下的病根，隻好在家看店，爸爸去廠裡上班。

現在十點，媽媽正弓背用墩布拖着地闆，她聽到腳步聲，知道是兒子回來了。

“你咋現在才回來？”高小志上下學回家的時間一向規律，不用她操心。

“哦，我們老師講題多講了幾分鐘。”高小志甚至沒想彙報自己的成績，按照往年的取分線，他這次隻能夠到本科線。

媽媽看到兒子一臉疲憊，問問他餓不餓要不要煮個泡面吃，高小志搖搖頭，一臉疲憊。媽媽沒多問就讓他去洗漱回房間去睡覺。

“老爸咋還沒回來？”高小志轉了一圈，發現老爸沒在。

“加班去了，不用管他，你趕緊刷牙洗腳去吧，今天早上暖水器修好了，你不用熱水壺燒水，能洗快點，争取多睡幾分鐘。”

店面被隔成幾間小隔間，他住在最小的那一間，高小志回屋裡，把書包一甩到桌上，躺到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闆。

考不上好學校還不如不讀，那些差的大學都是來騙錢的，學費收那麼貴，畢業出來也找不到好工作。你看我這個工友，他兒子就是這樣。要是上不了好學校那就早點出來混社會賺錢算了，學點真本事，多幹幾年早點存存積蓄······

這是高小志父親說的話，上次模拟考，高小志的成績不盡人意，父親追問半天他才說，面對的便是一通說教。高小志那時心情低落，因為考差心中也不舒服，回家卻又面對父親的指責，他憋不住氣和父親争執起來······然後就沒再說過幾句話。

“哼，就會聽那廠長瞎吹什麼大學生不值錢的蠢話······唉，其實是我自己不争氣，考得确實不咋樣······”

高小志從枕頭下掏出個小本子，用紅筆記錄上這次的分數，他一直偏科，英語語文的基礎從小就差，一直掰着一條腿，現在再掙紮也來不及了。

他面臨的是，各科試卷太多根本做不完，如果不做，又跟不上老師的進度，要趕上進度就得草率做題，時間浪費了，還矯正不好掰掉的腿，簡直是死循環！

他陷入苦悶，隻覺力不從心，明明從小就不是成績優異的孩子，沒天賦也沒條件上輔導班，怎麼可能短短一個高三就一飛沖天呢。

“我其實就是注定做個平庸的人，普普通通考完試，普普通通找個工作，普普通通結婚生子，然後就這麼老去。”

高小志煩躁地抓頭發，腦袋紮進枕頭，俄頃他猛地擡頭，咬開筆蓋，在小本子上寫：“還有80天，還不能放棄。改變策略，先抓理科。”

他寫上這句話，合上小本子，小心地塞進枕頭下。

從床上反彈起來，伸個懶腰。經過一番自我調節高小志又重抖擻起精神，眼中的負面情緒一掃而空浮現出星星點點的光。

······

倒計時60天。

“高小志，你的卷子——你居然提高這麼多唉！”班長發試卷，剛好發到高小志，她看到了他的分數，發現他的突飛猛進。

高小志笑了，努力總算有了回報，“沒有，運氣好又多蒙對幾個題。”

李冠豪搶先接過試卷，看到分數，對高小志豎起大拇指：“你這兩天是打通任督二脈了嗎。”

高小志這段時間熬大夜刷題改錯題本，黑眼圈都深了兩圈，總算看到進步。但是，卻遠遠不夠，他隻是和過去的自己比有進步，離目标還有距離。

高小志這下更加堅定，還有60天，他再跳一跳還能達到更遠的目标。

放晚自習前，教室正安靜，突然，班主任急切地走進來，她徑直來到高小志桌前，她一臉嚴肅。

高小志有些懵逼，自己又犯什麼錯了？班主任聲音平和地叫他：“高小志，出來一下。”

你媽媽打電話來，說你爸爸身體情況不太好，我現在跟你打個車去市醫院······

自從聽到班主任的這句話，他始終不敢相信，身體情況不太好是什麼意思？老爹不是一直挺健康的嗎？難道出什麼意外了？

惶恐和焦躁漫上心頭，高小志望着車外，呼嘯而過的一排排路燈，雙手揣在兩側褲兜裡，兩掌之間冷汗直下······

醫院下達了父親的病危通知——母親說他父親其實早已察覺身體出了問題，但因為正是高三關鍵時期，沒敢告訴他，就怕影響他，直到這兩天，父親病情惡化，還是抵擋不住病魔倒下了，被工友送往醫院急救，母親自己一個人再也堅持不住，最終打電話聯系了班主任······

高小志和班主任請了假，暫時先留在醫院照顧父母，等情況好轉就回學校。

然而可惜的是，自從那晚，高小志再沒回到教室。

深夜，醫院走廊裡，高小志一個人蹲在牆邊，他低頭看手機，開屏是他設的高考倒計時，還剩58天，他和母親已經在醫院守着父親兩個晚上。

“小志······”母親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回響，敲打着高小志的心扉。

母親一臉疲憊，眼角的皺紋加深幾分，眼裡滿含擔憂和愧疚，她身體本就不太利索，隻能看着店，賺不了幾個錢，一家支出大頭還是全靠小志爸爸支撐，現在這根頂梁柱倒下了。

“媽，别擔心我，反正就幾十天時間，學也學不到什麼，我跟老師說好了，等事情都落定了我再回去，你就别操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