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頭繼續擡頭看平闆，“cos90度等于0，sin90度等于1，在直角三角形中，ab邊······”題目和圖形在他眼中不斷扭曲，甚至變成了一個個火柴人，在他的紙上歡快地跳起舞來。

高小志伏案的身體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就快要和草稿紙來上個親密接觸。

“怎麼分辨一個人是真努力還是假努力！家長老師們要特别注意，别被孩子的假象所蒙蔽······”

高小志驚醒，差點又睡着了！

他舉手向楚柒打報告去外面涼快涼快。

幾分鐘之後，高小志歸來，精神飽滿，頭上系着一條紅布頭巾，寫着必勝二字。

“······千千萬萬的詞彙都不如一個，加油！少年，不畏懼也不焦慮，這一戰，必勝！(響起氣勢磅礴的BGM)"

“好燃，太感人了，淚目。”

楚柒觸景生情，回憶起了那年今時，她擦着皇帝的新淚。

在那緊張的氛圍中，在那試卷堆積的桌面上，她白天有打不完的瞌睡，晚上有打不完的怪······

可惡的吊靴鬼，下次再來打擾她，她一定當場超度掉她。

樓下傳來腳步聲，裴長離搬着一堆快遞上樓。

楚柒興奮地起來，翻找到她訂的五三、天利、金考。她抱起厚厚一沓試卷，摸着真踏實，厚厚的，很貼心。

她把試卷拆封，點火，當場燒給了高小志。

“還是熱乎的，趁熱。”

高小志手中多出了一份滾燙的試卷，都是班主任的厚愛——那一天，他終于想起高三被試卷支配的恐懼······

面對堆砌成山的試卷，高小志笑比哭難看。

兩個活寶時刻上演小品，裴長離嘴邊不自覺挂起一抹弧度。他搖搖頭，繼續拆快遞，拆開一個不知放置了多久的快遞箱，從裡面拆出來一堆本子。

楚柒好奇地靠過來，她自己都不記得還有這麼個快遞了。她有時深夜激情下單，第二天往往都會忘掉。

“咦？”

“這些你想放在哪裡？”

“不知道，當初有鬼找我幫忙，讓我燒點紙給他們印小傳單來着。但現在用不上了，要不擺到貨架上吧。”

楚柒打開購物軟件，搜索自己的購買記錄，果然是很久以前下的單，她合算一下每本的單價。

“成本兩塊錢一本，那就一本賣五塊錢，不對，我畫個符，賣十五塊錢。”

“······”

那便是賣不出去了。

裴長離知她的經商理念一塌糊塗。店裡的物件，雖然稀奇古怪但勝在精巧，她在制作的時候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放在市場上必定有受衆。但當他聽到她兒戲般的定價，猜測她其實并不着急把東西賣出去。

“你們現在可有什麼技術能使紙張一直保存？”

“有，塑封之類的，但也比較麻煩，要是受了潮、蛀了蟲、着了火還是會被毀掉，所以我們現在都習慣留存電子版的。”

“那便隻能那樣記了······”将軍小聲說了一句，似乎很是遺憾。

楚柒好奇他在遺憾什麼，不管怎麼追問将軍都不肯告訴她。

······

當晚。

高小志被安排到樓下學習，獨自搬到樓下，還有點怪冷清的，他質問班主任為什麼将他發配冷宮。

班主任：随時切換不同的場景學習，這叫場景記憶，能提高學習效率，總待在一個地方不利于思考。

高小志隻好點頭嗯，班主任說的都對。

客廳中，楚柒殷勤地幫将軍拍松抱枕。露出八顆牙齒标準微笑，雙手獻上遙控器。

“将軍，我跟你道歉。你這兩天搞衛生辛苦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再剝奪你看電視的自由了。”

裴長離接過遙控器，淡淡的嗯一聲。“還能看悟空嗎？”肉眼可見的耳尖發紅，不知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什麼。

“當然能，隻要将軍你想，就能一直看猴哥。”

二人一起坐沙發上又看起了西遊記。

“天界也如這般？”

電視裡呈現的天庭，煙霧缭繞、古色古香、金碧輝煌。

和他過去生活的環境相似，他沒有多少新鮮感。在他眼裡，現代世界更像仙境。

楚柒惆怅:她隻是人間替天界打工的罷了也沒見過所謂天界是什麼樣的。

“我倒是看過地獄······”

裴長離的眼神從電視屏幕上移開，他看向她，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這時，楚柒手機響了。“喂，周叔？”楚柒接通手機，從沙發上坐起。

周萬修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小柒，殡儀館缺人手。你明早有空就來一趟。”

楚柒：“館長怎麼不親自打個電話叫我嘞？”

電話那頭：“······老陳說還不想和你說話。”

楚柒紮心，館長居然記仇記到現在。

“周叔，我明天可能有點事······”

這時，高小志沖上樓來，他神情焦急：“遭了，明天是我頭七！”

楚柒茫然地看他，隻聽高小志繼續解釋：“我的屍體就是送到了你們殡儀館火化。”

周萬修：“喂？楚柒你還在聽沒？”

楚柒：“哦哦，周叔，明早我會趕過去。”

楚柒挂掉電話，她回想起幾天前，确實有這麼一具送來火化的遺體，她還有點印象，因為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高小志雙手無法自然地垂在褲縫兩側，索性就揣進褲兜裡。

他撇下腦袋，避開二人視線，盯着自己消失半截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