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内。
一個小男孩抱着一罐糖果,等着其他人上下完電梯。
“阿姨,你去幾樓?我幫你按電梯。”小男孩站在按鍵前,好心問楚柒,一臉天真無邪。
“4樓,謝謝你,還有我不是阿姨呢。”
電梯門合上,将他們與外界隔離。抛光的電梯門内壁,映着楚柒的臉,她此時神情格外嚴肅,但不是因為小男孩,而是······
閉塞的空間内,楚柒站在小男孩身邊,随着數字上升,後背的壓迫感越發靠近。
“——其實你能看見我對吧,我感受到你的目光了。”
那陰濕的口氣在她耳邊吹着風。
隻有楚柒能看到,電梯門上除了她和小男孩,還倒映着一隻瘦長鬼影,那鬼影人首蛇身,通體發青,陰森人臉正在她耳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蛇身約三四米長,表面覆蓋着密密麻麻的疙瘩鱗片。粗壯的尾巴伸向小男孩,尾端已經纏繞至小男孩腿上,小男孩抱緊糖罐,渾然不覺。
它吐着黏糊糊的蛇信子,“嗅”着楚柒的氣息。
它的豎瞳一縮一放:“小美人,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這妖邪,果然是人首蛇。
在過去,人們很看重名字的隐私,非必要不會向外人透露,故稱名為“諱”。這固然是倫常禮法使然,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古人認為名字記載着一個人的靈魂密碼,是連通生命本源的橋梁。
人首蛇,不是普通的遊魂怨鬼,而是那通過禁忌之術,竊取無辜者的名字,吸食他們的生命力的妖邪。
鬼的前生是人,有好鬼壞鬼之分,而與鬼一同誕生的邪崇就隻是邪崇,兇詭無比,怙惡不悛。
這人首蛇在古代傳說中隻生活在偏僻潮濕的深山野林,現如今不知為何卻到了熱鬧的市區中。
還如此巧合,讓她在市區裡撞上兩次······
在她上幼兒園時,有段時間,爸媽因為忙于工作,總等到很晚才來接她。
等待爸媽的那段時間,教室裡會留下一個老師陪她。可能是因為她害得那個老師不得不加班,老師幾乎對她視而不見,坐在講台上看手機。
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原位。
每當等到黃昏時分,它就會從陰暗中出現,它會略過老師,靠近她。
它長着蛇首人身,渾身滑溜,細細的脖頸支撐着三顆異常龐大的蛇頭,半透明的皮膚拉伸到極限,内部骨骼清晰可見,幾乎下一秒就要折斷。
嘴未動而聞聲,像是一條陰險的毒蛇在你耳邊嘶嘶吐舌。
“我知道你能看見我,我來做你的好朋友吧,你看我一眼。你看我這有好吃的,我分你嘗嘗,告訴我你的名字怎麼樣······”
她低下腦袋,努力忽視掉它。
“這麼久了,你爸媽不會來的,你跟我走吧,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你沒有朋友,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和我們一樣,你屬于我們。”
聞言,她攥緊拳頭。
校園裡總有鬼時不時出現恐吓她,這讓她在其他人面前經常出洋相。
一開始她讨厭這樣,她變得有壓力,十分注重自己的行為舉止,她不希望與人群脫節。但現實往往背道而馳,她一度變得特立獨行、内向孤僻。
“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在你眼中是什麼樣的怪物,你在他們眼中就是什麼樣,你看到講台上坐着那個人看你的眼神了嗎······”
講台上,老師等得不耐煩,蹭一下站起來,凳子摩擦地闆發出尖銳的響動。她瞥一眼安靜的楚柒,啧一聲,站起來踱步,高跟鞋敲在地上,發出邦邦聲,她歎着氣,宣示她的煩躁。
似乎對她來說,跟一個小孩展現她的怨氣,就能讓她提早下班走人。
楚柒知道這個老師同樣讨厭着她,明明是一個成年人,卻和不懂事的小朋友沒什麼兩樣。和幾乎所有大人們一樣,不會相信她說的話,甚至會向她爸媽打小報告,試圖讓她和爸媽難堪。
她不指望和任何人傾訴她的情況了。
就這樣,她被那怪物連續恐吓了好幾天。
後來父母工作的事落定,她終于能每天早早放學,在黃昏之前離開幼兒園。她再沒親眼看見過那妖邪,但那妖邪貌似找到了新辦法折磨她,時常會在她兒時的噩夢中出現······
直到十六歲,渡魂叽查了一下,她才搞清楚那是什麼,那大概是一隻變異後的人首蛇,腦袋和屁股長錯位置,注定身殘體弱,活不長久,所以隻能出現很短的時間,雖然可笑又可憐,但畢竟害人的邪崇。
這條人首蛇發育完好,實力不容小觑。
但它已經盯上了小男孩——小男孩和兒時的她面臨着同樣的情形。但那時她有父母祈求得來的護身符,尚有一力自保。小男孩沒有,若人首蛇靠着邪術打破了兩界禁忌,那麼小男孩的性命危矣······
楚柒睨着梯門上的鬼影,眼底幽暗無比,仿佛已經在看一個死人。
管你是人首蛇還是蛇首人,欺負小孩算什麼,還一而再再而三舞到她面前,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電梯上升到四樓,本應開啟的電梯門卻緊緊密閉,燈光閃爍幾下後陷入黑暗。
突發意外,小男孩抱緊糖罐,心裡慌張,但他牢牢記得父母教導過他被困電梯該怎麼求救。他摸黑去按電梯的呼救按鈕,同時不忘安慰楚柒,“阿姨,你别擔心,很快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楚柒心中感動,好靠譜的未成年人。
但是,這麼可愛的小孩居然被可惡的家夥給盯上了呢。
楚柒攬過小男孩,将小男孩護在自己的臂彎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紙。
符紙貼到小男孩背上,符紙湧出靈力,湧向人首蛇纏着小男孩的尾巴,它被符紙灼傷,痛苦地嘶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