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既然想做生意,那便帶進來,和本官談。”
男子面上浮現苦色:“唉,提舉大人來了......”
大娘一聽,連忙放開滿滿,幾步跑開。樓裡出來幾個廂軍,一前一後圍住滿滿,為首的一名道:“小娘子,我家官人請您進去。”
滿滿一聽,方才反應過來,自己當真是貪了小便宜吃了大虧!不過好歹是宮裡出來的人,也算見過點大風大浪,勉強笑道:
“廂爺,有話好說,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有什麼誤會,小娘子進去和我家大人談談吧。”
說完,又沖那位被稱作“王爺”的廂軍怒了怒嘴:“你也請吧。”
“王爺”讪笑道:“這就去。”整個人卻冷汗涔涔,提舉大人的手段,小娘子不察,他卻是清楚的,少說傾家蕩産,若是不讨巧,送進去關幾年也是有的。
滿滿一步步走進去,心裡卻萬分複雜。這京城能有幾個提舉大人?一想到曾經賞識自己的人,如今卻在這樣的烏龍上相見,她起了不好的心思,不過卻并未犯事。倒是不擔心被如何責罰,不過一想到即将面對的人,心裡竟然隐隐約約的有些奇異的羞愧。
晁素臣坐在“王廚”一樓明間中央的羅漢椅上,旁邊排開兩列人,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是一個須發微白的中年人,做商賈打扮,垂眉順眼地候在一旁。
他懶懶擡起眼,在見到來人時,目光如同被燙到一般輕輕顫動了一下,半晌,搶在滿滿之前開口,輕聲笑了:“原來是你,我道是何人,在我眼皮子底下,也敢如此膽大包天。”
滿滿已經收斂那分不該有的情緒,把晁素臣當成了尋常的官老爺,娴熟地讪笑道:“官人,小女初來乍到,隻聽人說這鋪子裡拍賣家具,并不知旁的。若是知道這一層,縱然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踏進這鋪子一步啊。”
滿滿說完,恭敬地垂下頭,而一雙靈動的眼睛,卻提溜地打量着“王廚”,三層高的樓閣,裝潢之華美,說是雕梁畫棟也不為過。
正在這時,晁素臣輕輕咳了一聲,滿滿心裡一驚,連忙看向他,隻見一雙沉沉的眼晦澀不明地望過來,輕笑道:“當真不敢?”
滿滿做足一副畢恭畢敬地樣子:“那是自然,小女子不過小本生意,全仰仗天子聖明,官人垂憐,在小巷子裡謀生罷了,怎敢做逾矩之事。”
一陣沉默,滿滿又悄悄擡起眼打量晁素臣,她低着頭,看不清他的神色,隻隐約看到,大堂中光線昏暗,他身後幾盞燭火搖曳,她一錯眼,猛地被他鬓間幾縷白發晃了神。
“本官送你的牡丹,可是不喜?為何不簪?”
滿滿愣了愣,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最終紅着臉,憋出了一句:“我想到了一道菜,隻差一味牡丹,牡丹金貴,我買不起,便不舍得簪。”
晁素臣笑了笑,轉過頭朝一旁人道:“這是食店行行首,現下這整棟宅子都是姚行老的,小娘子若是想買,還得問過姚行老。”
行老混迹行業多少年,在官商之間都是說得上話,有臉面的大人物,自然也不是簡單人物,方才晁素臣對滿滿的态度,又怎麼會品不出幾分言外之意?連忙笑道:
“這宅子裡的一應裝潢都是廢棄了的,小娘子若是看中了,便直接帶走便是。”
滿滿到了這一步,方才覺得不安起來。這世上最貴的便是免費的東西,晁素臣幫她是圖什麼?這姚行老幫她又是圖什麼?她看不破,也不敢想,隻知道若是欠了旁人的,今日若是撈了便宜,他日便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償還。
滿滿連忙搖頭道:“小女子謝過兩位大人,我本也是個俗人,想着湊個熱鬧,這樓裡樣樣貴重,哪是我那地方配的上的,怕是要辜負行老的好意了。”
姚行老摸了摸胡子,眼睛裡精光一轉,這小娘子倒是一個機靈人:“小娘子若是不放心,我賣給你便是。我是商人,和晁大人這樣的清流不同,這樓裡一應東西,若是砸在手裡,也是虧了,不如低價賣出去,豈不是各取所需,兩全其美?”
話都說到這份上,滿滿還有什麼不明白?行老這樣的人物,就算是要賣,又怎麼會在意她這三瓜兩棗?不過是逼她買下,好借她承晁素臣一個人情。而晁素臣,對她......她能還得起他什麼呢?她不敢多想,既然不敢落了行老的面子,自己索性也朝好的一面想,,見好就收,笑道:
“既然姚行老盛情難卻,小女子就鬥膽挑幾樣。”
滿滿既然決定邁出這一步,已經是退無可退,便索性放開了手腳,他們願意幫便幫,她若是還不起這一份人情,也是他們看錯了人,她又何須囿于其中?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
滿滿在“王廚”裡轉了幾圈,雅間中挑了五張用料樸素,卻又頗有雅趣的桌子,依舊是形狀各不相同,甚至是奇形怪狀,不過,倒是正符合她的小鋪子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