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沒事吧?喂!”
一個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卻又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硬和警惕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工藤新一的心髒猛地一縮!
這個聲音……
雖然年輕了許多,少了那份經年累月的疲憊和沙啞,但那種獨特的、仿佛浸着冰雪的質感……
工藤新一猛地轉過頭,動作牽動了肩傷,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氣,視線卻死死地鎖定了聲音的來源。
逆着光,一個穿着藏青色立海大附屬高中校服的少年,正微微蹙着眉,低頭看着他。
少年身形高挑挺拔,銀灰色的短發在陽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澤,幾縷碎發不馴地搭在光潔的額前。
少年的五官已經有了未來那種淩厲俊美的雛形,隻是線條稍顯青澀,少了幾分刀削斧鑿的冷硬,多了幾分屬于少年人的銳氣。
最讓工藤新一靈魂震顫的,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不再是未來飽經滄桑的琥珀色,而是清澈的、如同初冬寒潭般的冰灰色,此刻正帶着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困惑,落在他身上。
是琴酒!
工藤新一看向年輕琴酒校服上的名牌——
黑澤陣!
黑澤陣!十八歲的黑澤陣!
工藤新一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悲恸、絕望、同歸于盡的決絕,在這一刻被巨大的荒謬感和洶湧而來的、幾乎将他淹沒的複雜情感沖擊得七零八落!
工藤新一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砂紙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眼眶瞬間被滾燙的液體充滿。
琴酒……不,是黑澤陣。
少年黑澤陣被他眼中瞬間爆/發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悲傷和某種他無法理解的、仿佛跨越了漫長時空的眷戀驚住了。
那冰灰色的眼眸裡掠過一絲清晰的錯愕和警惕。
“你……” 黑澤陣的眉頭蹙得更緊,目光掃過工藤新一身上破爛染血的襯衫(款式明顯不屬于這個時代),以及左肩上那個觸目驚心的、仿佛被什麼高溫武器貫/穿的焦黑傷口,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這傷……”
他的聲音帶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越,語氣卻已經有了未來那種審問般的冷硬。
少年黑澤陣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身體微微繃緊,那是面對危險和未知時的本能戒備姿态。
這戒備的姿态,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紮進了工藤新一混亂而灼熱的心髒。
眼前的人,擁有着琴酒年輕時的容顔,卻用着看陌生人的、警惕的眼神看着他。那些共同經曆的生死、刻骨銘心的愛戀、絕望的分離……在這個少年眼中,一片空白。
巨大的失落和痛苦,混合着劫後餘生的茫然,幾乎要将工藤新一撕裂。
工藤新一掙紮着想坐起來,想靠近一點,看清楚這張無數次在絕望中支撐他的臉。
“呃……” 肩傷被牽動,劇痛讓他悶哼一聲,身體一軟,眼前陣陣發黑,再次跌回冰冷的地面。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黑澤陣看着他痛苦的樣子,冰灰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極快的猶豫。
那戒備的姿态沒有放松,但身體卻下意識地又上前了半步。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工藤新一肩頭那絕非普通鬥毆能造成的可怕傷口,又看了看他蒼白如紙、布滿冷汗的臉。
“喂,你……” 黑澤陣的聲音似乎放緩了一絲,但依舊帶着疏離,“能起來嗎?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救護車?工藤新一恍惚了一下。他看着少年黑澤陣,看着他那張年輕、充滿銳氣、對未來還一無所知的臉,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強烈的保護欲猛地沖上心頭。
不能讓他卷入那些黑暗!不能讓他變成未來的琴酒!哪怕……哪怕他不認識自己……
“不……不用……” 工藤新一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我……沒事……” 他強忍着劇痛,用左手撐着地面,試圖再次起身,動作笨拙而艱難。
黑澤陣看着他倔強又虛弱的樣子,眉頭緊鎖。最終,他似乎做出了決定。少年蹲下身,沒有伸手去扶他,而是利落地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
“啧。” 他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啧,動作卻帶着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利落和力量。他将那件還帶着少年體溫的藏青色外套,直接蓋在了工藤新一染血的上半身,尤其是遮住了那個猙獰的肩傷。
“不想死就老實待着。” 黑澤陣的語氣依舊冷硬,甚至帶着點不耐煩,“我去找點東西給你止血。”
少年黑澤陣站起身,冰灰色的眼眸最後掃了工藤新一一眼,那眼神複雜,有警惕,有困惑,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對方眼中那濃烈情緒所觸動的漣漪。
說完,他不再看工藤新一,轉身快步朝着巷子口的方向走去,銀灰色的發絲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冷冽的弧線。
工藤新一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蓋着那件帶着少年黑澤陣氣息的校服外套。
溫熱的觸感和清冽的、屬于少年人的淡淡皂角香氣,與他記憶中琴酒身上硝煙與冷冽雪松混合的氣息截然不同,卻同樣讓他靈魂震顫。
他艱難地側過頭,目光追随着那個消失在巷口的、挺拔而孤高的背影。
十八歲的黑澤陣,像一柄剛剛開刃的利劍,鋒芒畢露,尚未染血,也尚未……被命運折斷。
淚水無聲地從工藤新一的眼角滑落,混入地上的泥水。
是痛?
是失而複得的狂喜?
還是面對一無所知的戀人時,那深入骨髓的孤獨和絕望?
工藤新一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回來了。
回到了琴酒還是黑澤陣的時候。
命運給了他一個重來的機會,一個阻止悲劇、守護所愛的機會。
哪怕前路依舊荊棘密布,哪怕這個少年還對他充滿戒備,他也要抓住!
用盡一切!
不惜一切!
工藤新一攥緊了蓋在身上的校服一角,仿佛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也抓住了一個……渺茫卻無比珍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