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好之所以會裝失憶,是因為她不清楚自己還會不會穿回去。
如果隻是穿來一段時間,那都還好說。可如果穿過來,一直回不去,那她總不能以黑戶的身份活着吧?
還不如裝失憶,早早到派出所立案,以後有什麼事情,也都能說得清。
關鍵這是簡好能夠想到的,不會吓到簡悠并且能住進簡悠家裡唯一的辦法了。
時間在前往派出所和醫院奔波間過去,現在大概是晚上七八點。柔和的光早就被暮色吞沒,夜色沉沉,微涼的風吹來,小區内一棵三人粗、五樓高的叫不上名字的樹沙沙作響。
簡好擡頭朝着那棵樹看了過去。之前就聽簡悠跟她說過,說舊小區以前有棵樹,很大,很涼快,夏天的時候在樹蔭下跳皮筋都不熱,可那棵樹沒過幾年因為影響了電纜建設被砍掉了。
說這個時,簡悠語氣裡滿是惋惜。
當時簡好不懂,這會兒看到了這棵樹,她才滞後的懂了簡悠的情感。
簡好不但對樹沒有印象,就連這個小區,她掃了一圈,都感到陌生。
但她小時候是住在這裡的。
可是一八年的時候,這裡拆遷,她們搬去了别的小區,漸漸的,她對這裡的記憶便像是被青色的霧覆蓋,變得模糊不清。
走進單元樓,門口的聲控燈亮了起來。
一擡眼便看清了樓内的景象:白灰色的牆上,牆皮東一塊西一塊的開裂掉落、五顔六色的小廣告貼滿了住戶牆、水泥面的樓梯蒙着一層土、老舊樓梯扶手紅褐色的漆皮斑駁…
但當簡悠的背影充斥在簡好眼中時,這些散發着黴味的破敗,都化作了光一點一點填充着簡好的心。
還是不可思議!她居然見到了十七歲的媽媽!
太好了!
可惜的是她不能抱着簡悠喊媽媽…但能跟媽媽生活在一起,還是年幼時的媽媽,一定會很有趣。
不過媽媽性格還真是一點沒變,簡悠就是十足的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說得再狠,簡好隻要撒個嬌,賣個萌,再把身世說得凄慘點,簡悠那菩薩心腸就顯靈了。
嘴上剛說完不讓簡好跟着,轉身聽到簡好啜泣的聲音,原地頓了兩秒,轉頭就給簡悠立起了跟她回家要遵守的規矩。
用對付大簡的辦法對付小簡,小簡輕易就被她拿捏了。
簡好嘴角噙笑。
随着兩人向上走,聲控燈一層層亮起。
“我說,你為什麼記得我,還知道我名字?我們好像沒有見過。”簡悠扭頭看了眼身後的人,問。
簡好早就想好理由了,她從容地回:“你是不是爬到牆上救過一隻貓?”
“昂。”就因為這事兒,高靜讓她寫的檢讨。說見義勇為可以,但前提是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像她這樣不顧自己安危做這種事,是不可取行為。
簡好說:“我好像是那個時候對你有的印象,就記住了你。”
實際上,是在被高靜和簡悠帶去派出所的路上兩人聊了這件事,而簡好聽了一耳朵。她想起簡悠曾跟她說過這件事,簡悠說當時還挺不理解高靜為什麼讓她寫檢讨呢,後來才明白,保護自己才是活着最重要的事。
簡悠這會兒聽了簡好的話,也是認同高靜了。好事确實不能多做,這就給自己惹了個麻煩回來。
家在三樓。簡悠拿着鑰匙扭開了門,屋子裡是炒菜的香氣,她喊:“媽,我回來了!”喊着,簡悠彎腰打開鞋櫃,剛想給簡好拿雙拖鞋,結果低頭一看,簡好穿的就是拖鞋。似乎是有些冷了,潔白的腳面被凍得發紅。
簡悠眼皮一跳,這人失憶前到底做什麼了?聽高靜說還是在學校門口撿到的她,甚至是喝醉了的。難不成是穿着睡衣喝酒,酒精中毒?把腦袋喝壞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簡好目光落在聲音香氣的方向,隻見一個将頭發挽在腦後盤起,身穿紅色短袖,身前系着買醬油送的紅色圍裙的人,從玄關的架子後走了出來。
簡好看到女人的瞬間,鼻頭不由得發酸,又要哭出來了。
是姥姥!
“呦!”簡思虹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不認識的人一怔,看了兩眼後,看向簡悠,“這是你同學啊?”
她沖簡好招手,“快進來坐孩子!剛好飯好了,你們吃了飯再玩。”
“你先進來。”簡悠扭頭對簡好說了一句,然後放下書包,走到簡思虹面前,一把摟上簡思虹肩膀,帶着她往廚房走,“媽,我跟你說點事。”
說着,她又回過頭警告着簡好:“别亂動我家東西啊。”
“……”
母女倆在廚房私聊的時候,簡好端站在玄關口,視線從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掃過。
她記得。
她記得這個紅棕色沙發,她曾經從上面摔到地上過,腦袋磕了一個大包,簡悠常常說她就是從那個時候被磕傻了。
她記得這個黃色的高低櫃,姥姥會把糖和零食放在櫃子裡,她總是偷偷地吃,被發現後,姥姥就會輕輕地打她手,還吓她吃多了老鼠會跑到她床上去,蟲子會跑到她牙齒裡去。
她記得……
原來以為早已被忘記了的房間,不是真的被忘了,而是被時間的塵土埋在了深底。重新踏入舊屋的這一刻,塵土被風吹揚,童年的記憶如同龍卷風橫掃地面般破土而出。
簡好腳步不自覺地走到櫥櫃前,拿起桌面上,一個用藍色碎花布縫制的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