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去了一夜,宋陽之已經醒過一次,跟依缈說的一樣,情緒已經恢複正常,宋溪沒有把親手毀滅映雪堂的事告訴他,怕一旦解釋不清,宋陽之會再度情緒激動。
宋陽之吃了點東西,累了,就又睡了回去,宋溪已經接受了肖長悅的幫助,覺得應該把事情來龍去脈全盤托出,想不到一說就說到了天明時分。
“那日,我并非一人獨自前往,是無音兄派了幾個身手敏捷善隐藏的散修随我一同前去,我們早幾個時辰就到了,散修提前在關莫揚要喝的酒中下了霧花散,幾個時辰内就會發作,發作時渾身松軟麻痹,經脈中玄流凝滞,就像筋骨被抽空。”宋溪說出從中内情:“否則,我也不可能以一敵百。”
“原來如此,我方才還納悶你是如何解決掉這麼多弟子的。”肖長悅恍然大悟。
“因為霧花散,聖山懷疑你是勾結魔孽的孽人,無音兄有霧花散,這麼說...”陸辰淼從中捕捉到了端倪,視線随之移向一直沒說話離無音。
早晚都有這一刻,離無音沒打算瞞,早就做好說清楚的準備:“陸公子猜的沒錯,我是森羅族人。”
此言一出,衆人皆驚,肖長悅和陸辰淼不乏出現警惕之色。
離無音一笑:“早知道你們會是這等反應,我接下來的話句句屬實,至于信不信,就看二位心中如何衡量。森羅族并非你們表面看到的那樣,你們口中的魔孽,隻是森羅族的一部分,我們稱之為右勢,因此還有一個群體叫做左勢。左勢與右勢持對立的局面已有千年,可血神森羅偏袒右勢,早在千年前就把以左使為首的左勢群體驅逐出域,左勢先祖一路東遷,終于找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地界。此地界就是蒼境北部天極以南的幹旱沙域,樓東大漠。”
在座皆無言,宋溪早就知道離無音的這個秘密,因此擔起拱火堆的工作,等待陸辰淼和肖長悅的反應。
“說的再明白些,左勢便是襲應舊徒,襲應神尊不是邪神,可千年前的勝者是森羅,他就可以随便定義敗者,以至于神尊被世人罵了上千年。我們這些舊徒,為了生存,隻得避世隐居,苟且偷生。這是左勢世代保守的秘密,如今我敢說與你們聽,亦是相信二位公子能夠明辨是非。”離無音補充。
既是襲應舊徒,事情就好解決,肖長悅直接問問識海裡的本尊就能知道真假。
“他說的是實話。”沒等肖長悅問,襲應就主動回答:“當年我隕落後不久,森羅就将當時的左使祝琏驅逐出森羅族地界,左勢根本沒有反抗之力,隻得背井離鄉,令尋容身之處。隻是經過上千年世代更疊,如今避世在樓東大漠的左勢都是當初左勢的子孫後代。森羅族有四刹,二二分割。寒刹與影刹為右勢效力,另有毒刹焱刹是左勢中人,方才同你坦白的那個孩子,應該就是當今毒刹。他身上有毒刹傳承之息,我能感覺到,所以他的話不會有假,你們可以信任他。”
“好。”肖長悅用神識回答,随後悄聲告訴陸辰淼,離無音此言已經得到襲應的證實。
“無音兄幫了我們許多,還幫過蒼境許多散修,若真心懷不軌,沒必要做那麼多吃力不讨好的事,長悅願意相信無音兄所言。”邊上搗鼓柴火的宋溪揚唇一笑,肖長悅這一決定如她所料。
“辰淼亦願。”陸辰淼接着道:“待将來蒼境攻滅森羅,無音兄和左勢族民們便可重返家園。”
草地裡傳來東西遊走的窸窣聲,依缈雪白的鱗片在深綠色的草叢裡格外醒目,待到肖長悅身側就現出原型,但很快,肖長悅就發現,依缈不是隻身回來的。
她身後還跟來一人,肖長悅有些吃驚,竟是前日在絕塵市遇到的那位中年男子。
男子沒有戴面具,肖長悅得以看見他的樣貌,俊秀非凡,和略微佝偻的身軀,少有銀絲的頭發還有一身有些老氣穿着格格不入。
想不到藏在面具之下的,居然是一張至少年輕二十歲的臉。對方見到肖長悅的真容,似乎也有些驚愕,眼眶微撐,雙唇微張。
俄然,肖長悅才問依缈:“你為何會同他一起回來?”
依缈一臉“你失憶了嗎”的表情:“性肖的,不是你叫我去幫你找鏡珊瑚的嗎?我跑進城裡,滿大街詢問,不是沒聽說過就是說沒有,直到碰到這位先生,我認得他,沒想到他也認得我。他說他也正好想找你,我就帶他來了。”
肖長悅此刻心裡複雜的如同雞飛狗跳,現在再叫宋溪去躲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就怕這不老不小的不速之客認出來。
“耀熠公子,再下不請自來,讓你們沒個心理準備,實在不好意思。隻是上次絕塵市一事,在下回家輾轉難眠,九兩琉金就換一塊鏡珊瑚,覺得實在過意不去,所以在下絕對要彌補耀熠公子些什麼才行。”那怪人行禮并開口,并非蒼境神禮,也不是森羅神禮。
肖長悅皺眉:“你為何認得依缈,又為何知道我在絕塵市留的名,你是溟族人?”
“我不光知道你的,我還知道白蘭月仙、美人藥癡以及...”那人視線又依次在陸辰淼、離無音身上遊過,最後落在宋溪臉上:“蝶繭破。我沒記錯的話,你就是連續幾次來到絕塵市,隻是為了求一株養心花的姑娘吧?養心花是專治心疾的良藥,如何,需要這株草藥的可憐蟲眼下可有好轉?”
宋溪看來,對方如此言語,絕不是無意的,多半來者不善,此時雙目凜凜,随時準備催出霜骨。
肖長悅感受到宋溪的緊張,輕輕握了握她的手腕,随後跨前一步,半掩住宋溪:“閣下的來意若是為了彌補我,那與我一人交涉便可,我的朋友們如何,跟你沒有任何關系,還請閣下,先管好自己的事。”
那人不知從哪變出來一袋東西,鼓鼓囊囊的,丢在他腳邊的地上,露出裡面,竟是一大袋子鏡珊瑚:“那是自然,這些都是我要彌補給你的。公子既然知道我是溟族人,又知道眼下你身後護的是勾結魔孽的孽人,那就更應該清楚,我要做的第二件事。包庇逃犯可是重罪,我給公子們一次機會,若現在交出宋溪姐弟二人,我大可當今天什麼也沒看見。”
果然,該來的麻煩早晚會來。
依缈雖然平時脾氣橫了點,眼下意識到自己怕是釀出大錯,有些站立難安起來,突然想到什麼,扯了扯肖長悅衣角,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我方才在城裡看到,聖山的弟子已經搜捕到城門口,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進到林子裡來。這個人要你交人,應該是想直接把人交給那些弟子們。”
那此地就不宜久留,必須盡快擺脫這個麻煩,另尋藏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