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肖長悅揚唇一笑,從黑玉納佩裡丢出一件玄器,砸到地上,陸辰淼身邊,頓然展開一片金光,形如透明堡壘,肖長悅為其取名黃金屋,把祁樾和慕青晷罩住:“你讓那幾個大塊頭退後,自封經脈,一炷香内無法動用玄力。我單獨下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至于交代,祁樾都被你傷成這樣了,你還不好交代?”
葉凡青已經決定放人離開,很爽快就答應下來。他讓四人退到幾丈遠處,封住各處經脈後,才轉回頭。
肖長悅一躍而下,轉頭看昏死過去的祁樾,水崆峒吞噬了他後背衣料,把皮膚攆的血肉模糊。
他的笑意迅速斂了,不自覺捏緊水崆峒。葉凡青眼看他手掌要滲出玄流,以為肖長悅要當場毀約,慌忙開口:“肖公子,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你怕不是要出爾反爾吧?”
肖長悅視線從祁樾身上挪開,及時收穩情緒,盯着葉凡青的目光雖然平靜,卻好像藏着令人戰栗的陰霾,葉凡青不禁後退幾步。
肖長悅脾氣算相當好了,随和豁朗,願意跟他親近的人很多,一般接觸過的,世上見過他生氣的人幾乎為零。
葉凡青很幸運地算第一個。
肖長悅把水崆峒丢回給他,卻繼續盯着對方。葉凡青徹底發毛,轉身欲離開。沒人注意到肖長悅瞳孔深處閃過一絲腥紅,手間玄力迸發,赫然轟向葉凡青。感受到背後熱浪翻湧,葉凡青瞳孔驟縮,情急之下催動水崆峒,預料中的山海萬頃沒有出現,他立馬擡手看,水崆峒不知怎的,竟無法使用了。
玄力無眼,跟葉凡青隻有咫尺距離。他沒想到肖長悅會突然如此狂暴,火海張開血盆大口,欲把他吞吃,根本無處可避。
“肖長悅!你發什麼瘋!”葉凡青堪堪躲開洶湧攻勢,狼狽地大喊。
陸辰淼也看的瞳孔略顫,原本以為肖長悅不忍祁樾白受重創,想給葉凡青點教訓,沒有上前制止。眼下看來,肖長悅是全然起了殺心,連他都有些心驚膽戰。
他不知道肖長悅哪來如此強大的力量,也不明白肖長悅為何突然這般狂暴。
火嘯使整座院落震顫,幾處陳牆轟然坍塌,烏煙灰屑紛飛。花琉漓一連嗆了好幾口灰,躲到房檐背後。灰蒙蒙間,沖在最前端的火舌已經舔到葉凡青衣擺,肖長悅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看着張牙舞爪的烈火。
陸辰淼喚劍而出,黯然天地間一道青光浮現,散發霜寒的水流在劍周盤旋。他腳一蹬地,握劍疾沖,青光破開灰暗,沖洗濁塵,從肖長悅身側掠過,霜水無意濺了幾滴到他腰間的藍玉髓上,髓芯刷然浮現光芒。
就在陸辰淼要幫葉凡青擋住火嘯之時,有人比他快了一步,巨大水幕輕易攔住了火嘯。氣勢洶洶的烈火蔫蔫消了下去。
與此同時,藍玉髓強光劇烈一閃,眨眼間又熄滅了,緊接着,肖長悅後頸像被針狠狠戳穿,乍然刺痛,然後就失去知覺。
火嘯平歇,水幕也逐漸沉落,陸辰淼接住肖長悅,盯着水幕後面緩緩露出的面孔,眉頭緊蹙。
“凡青,怎叫人如此欺負?”潺娘背對葉凡青,語氣肅厲,冷的他刺骨。
葉凡青二話不說,立即撲通跪地,不敢正視潺娘:“弟子愚笨無能,平素修煉怠慢不精,讓人揪了把柄,羞愧難當,望師父重罰!”
說完,他将手裡的水崆峒高高舉過頭頂,絲毫沒發覺潺娘一直看着昏睡的肖長悅。
肖長悅的臉上沾着些許灰屑,把蒼白的臉色襯的更加毫無生氣。陸辰淼就盯着這張臉,内心難得一遇地亂了。肖長悅剛才的樣子十分可怕,眼裡猩紅,目神森冷,形同入魔。
陸辰淼不禁擡手撫了撫肖長悅的發鬓,深疑他身上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種暴走對肖長悅的身體損傷極大,放任不管的話,日後不堪設想。出于一種擔憂與保護,陸辰淼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葉凡青以為潺娘這次會往死裡罰他,誰知對方像沒聽見他認錯一樣,徑直走向陸辰淼和肖長悅。
陸辰淼正低頭看着肖長悅,餘光闖進一雙繡着冰藍翎羽的鞋,連帶一股森冷寒氣傾壓下來:
“凡青将封門令告知過你們,才過一天,不至于忘的這般快吧?”
陸辰淼壓抑怒火,聲音低沉到極緻:
“潺娘,沒記錯的話,我們來到葉湫派的目的一緻,都是未雨綢缪,抵禦森羅侵襲,護鄰疆周全。但你們的做所為令陸某納悶,究竟是我們理解錯了,還是某些人刻意欺瞞,心存不軌?”
潺娘目光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狠,但很快轉瞬即逝:“要說心懷不軌,我也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你們。葉湫派出于府内安危考慮,下了封門令,你們遵守便是,為何還一心想着溜出去?若是正經事,大可走大門,隻要盤查通過,自會放你們出去,還是說因為做賊心虛,要特别避着什麼?”
陸辰淼算是看明白潺娘的把戲了。潺娘一定猜到他們對她的身份來曆抱有懷疑,不但不去打消,反倒加以利用。封門令面前,潺娘算到他們不會無動于衷,出于對她的懷疑,他們不會打草驚蛇,自然不會直接從正門和偏門出去。就算他們不按常理出牌,就走正門,她也會另有安排,設法讓他們過不了盤查,或者派四個小厮跟着出去,監視動向。總之不論如何,這張天羅地網在下達封門令時已經罩下,隻要他們動了,都會被扣上居心叵測的罪名。
這裡是葉湫派的地盤,潺娘是葉湫派少主的師父,跟葉重戈必然交情深刻,他們這一趟不算白來,至少認清當下葉湫派的德行,濫聽外人讒言,妄想保全自身棄鄰疆不顧,已然靠不住。神遣還要繼續,鄰疆城不得不保,他們得想辦法逃離葉湫派。
況且,他感覺懷中之人身體在不住發燙,像燃燒的火堆,體溫高的吓人。
“笑話,”祁樾不知何時醒了,背上的傷沒有痊愈,但精神了不少,看樣子完全可以站起來,可他依舊懶洋洋枕在慕青晷腿上:“陸少主可沒說是誰心懷不軌,你這麼急作甚,還迅速把矛頭指向我們,此等反應着實怪哉。”
潺娘覺得自己聽到天大笑話,擡袖掩唇輕笑:“說來說去,不就是我與掌門議事時沒帶上你們,心懷不滿麼?此事是我的疏忽,在此向諸位陪不是。但眼下,是二位特使違反封門令在先,凡青罰你們也是情理之中。”
說着,潺娘問一直跪着的葉凡青:“此處院落荒廢已久,平素極少人來,幾位特使初來乍到,沒人指引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裡,誰帶他們來的?”
葉凡青下意識瞧向對面屋頂,然後猶猶豫豫回答:“是琉漓…”
花琉漓自知被一道犀利目光盯上,探出頭,唯唯諾諾地下來,到潺娘跟前站好。
潺娘厲聲道:“我是太縱容你了,我以往不說你,真當自己是山大王,能為所欲為?琉漓,你留下隻會給我添亂,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就派人送你回樓蘭宗。”
花琉漓吓的縮了縮脖子,心裡還在默默祈求長悅哥哥他們能沒事。
教訓完小姑娘,潺娘換回微笑,對陸辰淼道:“小女孩不懂事,我疏于管教,想來也有我的過失。事已至此,再與各位争執不下便是我心胸狹隘了,此事既往不咎。我看肖公子傷的極重,為表歉意,還望能允許我為他醫治。”
花琉漓聽到潺娘姐姐願意救肖長悅,興奮不已,立即附和着:“是啊辰淼哥哥,潺娘姐姐巫術高深,也能治病救人的!長悅哥哥傷的這麼重,耽擱不得,快接受吧!”
潺娘盯着昏睡的肖長悅,雙目眯了眯,肖後者暴走時,她已經在院落裡觀察,直到葉凡青即将命喪火海,她才不得已出手。
這時,周邊煙霧四起,并非肖長悅的火煙。煙霧呈淡淡胭脂色,把所有人捂在其間,逐漸濃郁。
潺娘試圖用水流驅散這些怪霧,不但沒有沖散,反被霧氣吞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