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心垂下目光,睫毛覆蓋下的眼簾不經泛起朝霧,感動,溫暖,及片刻惋惜穿過心底,擡眸,“多謝公子,公子今日是想帶我看遍這城中過往?”
但在原主記憶中,這條條街道曾随地可見屍體,有發臭的,有腐爛生蛆的……
“棠溪。”溫孤仲卿擡手拭去她眼角滑落下來的眼淚,帶她到了城中北面一閣樓前,停下。
富九方已在此等了多時,見兩人踏馬而來,取出一旁馬車裡早備好的包袱,大步迎上前,遞出包袱後便守在門外。
二人各拿了包袱,進入閣樓不多時,分别換上新衣。
霜色錦沙羅衣绛色披風,霜色镂空雅緻竹葉花鑲邊绛色鶴氅,同色同料,兩人從左右房中入正廳,上對天地,下對高堂,碧玉佳人,宛如新人好合。
夏語心看了看身上的新衫,又看看溫孤仲卿身上的鶴氅,皆為紅色,且同款,卧槽,情侶裝?
她不由噘了噘嘴,忽地想到什麼,神情一怔,快步逃離出閣樓,身上披風厚沉實在影響行走,她快速解掉,提裙上馬。
溫孤仲卿大步跟出來,身前新衣裹地,她将它脫了,溫孤仲卿微怔,“你我穿一樣的衣服,你不喜歡?”
“當然。”夏語心緊緊纂住缰繩,生怕一招被奪了去,掉轉馬頭,先走為宜。
“棠溪。”溫孤仲卿拾起地上衣衫,旋身攔在馬前,新衣原樣披回她身上。
籲!
夏語心穩住馬,望着溫孤仲卿,“好端端的,幹嗎穿這樣,誰會喜歡?”
整得跟新人似的。
她以為溫孤仲卿這便要與她成婚,溫孤仲卿雖說是不會将她困下,但若真成了婚,到時,圓房……怕是由不得她抗拒。
“你的意思……”溫孤仲卿略一沉思,即刻意會到她所膽懼的,嘴角禁不住上揚,衣帶輕拂,躍身上馬,二人同乘一騎,飛快出了城。
“溫孤仲卿……”
“不要動。”
鶴氅包裹,周身透不進一絲冷風,夏語心被環臂懷中,“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我的馬呢?”
清風掠影,入了山澗,盜骊緩下腳程,夏語心從鶴氅中露出腦袋,看了看周圍,曲徑通衢,山野疏影,“溫孤仲卿,你是要帶我回家?”
盜骊飛蹄,一路松間馳行,鷹隼翺翔,掠過雲霧,穿過芭蕉林,距河畔丈許,空心石柱拱橋連着彼岸天景,橋頭石碑上篆刻着“望心河”三個字。
這是原主的家,夏語心跳下馬,徐徐而至。
那河畔上有人圍水浣衣,不遠處長春花芬芳馥郁漸入眼,是原主最喜愛之物,她曾五歲被趕出家,經年流浪乞食,過着與豬狗同食的日子,但對這個家依舊尚存有一絲情懷。
可如今的她,對鄧氏過往種種皆無半分情意。
鄧氏浣了衣回屋,圓心石橋下的水中,映着一彎喜豔華服,擡頭,丈許開外,鄧氏一眼認出她,提着木桶便慌亂逃開,如同辟邪一般,見了不可見的東西。
夏語心大步上前,猶記得原主被趕出家門那一刻,苦苦哀求鄧氏,“娘,娘,不要丢下我,娘!”
鄧氏狠心闩緊了大門,“去好好活着。”
“娘。”
“走!”
雷雨交加聲亦掩飾不住鄧氏的吼聲。
夏語心用力推開那扇曾将原主拒之身外的大門,鄧氏反手又關上。
這時,房中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跑了出來,“娘,娘,我餓了。”
鄧氏提上木桶裡的衣服,上前将孩子擋在身後,且用圍布蒙了起來,不讓她看見。
夏語心再次推開那道門,擡腳邁進之際,又收了回來,她不記得原主有這樣一個弟弟,憑棠溪顔的記憶,她隻有一個滿十歲的弟弟方順,瘟疫爆發後,已死。
小孩被關進堂屋,受鄧氏叮囑:“不許出來。”
而鄧氏對她是避之不及,提了桶水潑出來。
河岸邊,溫孤仲卿拾階而下,躍過長春花飛身而來,鄧氏提着木桶急急朝屋内去,小孩透過門縫看見門外之人,推門跑出,“娘,那是不是姐姐?姐姐回來了,你為什麼不讓姐姐進屋?”
“娘怎麼教你的,你都忘了!”鄧氏拎着孩子耳朵回屋,小孩掙脫開來,跑到夏語心面前,“姐姐,我是方安,我記得姐姐,姐姐每次拿東西回家,方安都在那裡看着。”
小弟方安指向身後閣樓上的一處縫隙,“娘不讓方安同你說話,為什麼?”
原主身負不祥之說,早被鄧氏厭棄至極,夏語心蹲下身,問方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