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溫孤仲卿雖病重纏身,不為列國所畏懼,但僅憑屯兵陰山,一招出謀遣将,緊緊扼守住祁國重要關隘,既阻擋了列國來犯意圖,亦避免了卷入這天下紛争的鏖戰中。
祁夜歡一直心存疑慮,眼下又得知溫孤仲卿早将他的人秘密送入了這軍營中,遠離了城中亂象,兩年來竟無一人發覺。
若昨晚那人是他,祁夜歡思之又甚……那兩年時間溫孤仲卿是如何習得那樣高深的武功,并且與遠在北境的唐河山莊有關?
據他所知,溫孤仲卿一直未離邑安城。
諸多疑惑,祁夜歡思忖之際,看着眼前人,淺問:“昨晚,你見過誰?”
夏語心神色迷惑,“将軍為何會這樣問?而且、将軍怎會一早在我帳中?”
她整理下衣衫,不答反問,靜聽回應。
而祁夜歡等着她的回答。
帳中陷入片刻安靜。
理好衣衫整,擡眼,她輕輕挑下眉角,目示祁夜歡:說啊!
祁夜歡微微含笑,“……無事。隻是昨晚見有人将你扔進帳中,聽見了動靜,我便趕來查看。”
“扔?确定?”夏語心趕緊甩一甩胳膊,動一動腿,四肢皆完好,“将軍确定我被什麼東西扔……”她指了指地榻,“這樣扔下去的?”
如此,既不用明言自己離過營,也無法确認被人扔。
問了等于白問。
祁夜歡注視着她,“昨晚姑娘出了末将營帳後,富侍衛便來為姑娘重新布置了營帳,姑娘可知?”
此事完全不知。
她打量着眼前新布置的營帳,倒是覺得軟褥很舒服,醒來還未發覺這營帳與此前原主住的有何不同。
不過,看着那地榻,此刻一想,是不是因那蓬松的軟褥,才叫那些夥夫皆來争搶。
目光微轉,她這才發現溫孤仲卿昨夜的外袍掖在地榻邊角。
想來昨晚被撸走,溫孤仲卿說是來辭行,恐怕更多的是讓富九方有足夠時間布置這營帳吧!
不巧的是,她說那些話時,被他聽見了。
夏語心恍了恍神,搖頭。
祁夜歡:“城主令富侍衛前來重新布置營帳,已傳令末将嚴明軍律,要求各營士兵必須遵照各自營房作息。末将記得,此前曾有士兵在姑娘帳下同住,隻是那時末将不識姑娘身份,而況你與大家均為夥房營同僚,末将未及時發現并管束,有罪。”
好事不提,壞事倒是人人不忘提一嘴。
夏語心擺手,“……那都是過去式,不提,不提。”
祁夜歡緊接又問:“姑娘可知、昨夜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昨夜?昨晚我離開将軍營帳,想着天色尚早,便準備前往垣牆去看看大家睡得如何,畢竟大家昨日是頭一回服用我采回的藥草,且還吃了、肉,謹防萬一,我便想着去看一番,可我、剛到垣牆,好像還未到,然後、然後就……這樣了。”
她手一攤,全然不知,爾後暗暗瞅了祁夜歡一眼,這些人說話一個個賊精,彎彎繞繞八百心眼子,她也學會一點,反問:“将軍可知是何人所為?他竟扔我,是不是哪個沒有吃着肉的士兵心生不滿,伺機想要報複我?”
若是這樣……她繪聲繪色、狠狠地舉起手臂,雖無拔山扛鼎之力,但受此欺負,她定要給那樣的人教訓。
祁夜歡忍不住莞爾,“姑娘當真不知?”
“不知道啊!”她十分确定,且略帶懊喪,竟不知道整自己的人是誰!
祁夜歡彎身從綿衾下拿出那件玄袍,遞上,“這是富侍衛的,還是城主的?姑娘此前說,城主大人這幾日在山裡教姑娘采藥治病的本領,城主能出城入山林,想來城主身體已大有好轉?”
看來他确是不知這兩年溫孤仲卿住在望峰山上,可該死的竟把衣服落下。
夏語心暗暗罵了聲,困惑道:“将軍是問在城主?将軍不知城主身體近況?”
“……”
“要說城主身體有好轉,我倒沒有看出,從我第一回見他便是一副手杖不離身,身邊更離不了富侍衛,至于這衣服……我是沒有見城主穿過。我與他不過見兩回,隻知他喜月白素綿,憑他那一瘸一拐的樣子,往常不來這軍營,又怎會在夜裡出入?要真是他,關鍵他哪來這本領?不過我倒希望他有這樣的本領,免得你們跟着他見不到個出頭日,誰願跟着這樣一個體弱多病、還半身殘疾的人,我都不願意,何況你們。”
夏語心緊盯祁夜歡,此番話是說爽了,也打消了祁夜歡對她的幾分猜疑,可她暗暗倒抽了口冷氣,隻希望溫孤仲卿不要又在帳外聽牆角。
不過此時天已明,應該不會。
祁夜歡看了看那玄袍,再次确認,“那是富侍衛的?”
“将軍确定是富侍衛的?”夏語心故意聽岔話,氣恨恨的,“将軍是說,是富侍衛扔了我?我就說嘛,我不同他家大人成婚,他就這樣對我,哼!将軍可有辦法幫我出這口惡氣?畢竟、真正算起來,我是将軍您手下的人,我被他人如此欺負,将軍向來維護手下人,不能見着我這樣被人欺負吧?”
祁夜歡神色微動,将手上外袍遞過來。
看似順手,實則……
夏語心不耐煩地看了眼,嫌棄那衣物如同嫌棄它主人一般,轉身坐至帳中唯一一把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