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老人、小孩,她又将那些重症感染者及輕度感染者分到垣牆南側以左右分隔而居,且讓士兵搬出軍中三口大鐵鍋,搭竈擂台,把她采回的藥草煮水送服。
其中有一味藥草還可與米粥同食,她挑了出來,交給此前随原主一起負責施粥的夥夫,讓他拿去夥房營交由夥頭用布包好,随粥同煮。
今日采回的藥草數量有限,這部分便給輕度感染者食用。
藥草慢火煎熬半個時辰後,她試了試藥味,火候掌握極好,藥性純厚,持令牌點兵,先讓負責送湯藥的士兵戴好棉布,把湯藥先分發給老人,然後是被感染了的孩子,最後分發給重症患者。
而那些無症狀者已分居到垣牆北側,以預防為主,藥草三次加水後煎出的藥,便給他們服用。
一切井然有序進行。
災民間距三尺,一個一個有序排隊領湯藥,士兵按量認真分發。
本以為一切不會進展這樣順利,但沒想到令牌這麼管用,士兵們都願聽令,災民也願意配合。
說來,還得感謝這塊令牌,幸好溫孤仲卿沒有小心眼地搶回去。
待湯藥接近分發完,她繞開了人群,獨獨到了營地外,探察附近地形。
整個災民疫區設置點處于四面環山大拗口處,冬可以抵擋北面、東面及西面大部寒風入陰,夏風催雨,南風來也可快速驅散瘟疫聚氣。
可冬下寒冷最煎熬,老人、小孩病骨支離,經不起寒風肆意。
她憑原主記憶,知道山拗下的糧庫屯積有大批草垛,棠溪顔曾因擔憂軍糧不足,悄悄潛入過糧庫,雖然發現軍糧不多,但見着有許多草垛子。
細細一番考量,她決定見一見這位三軍主将。
其實原主與這位主将也并無過甚交集,但憑她的印象,這位将軍并無兇殘暴力這樣的不好名聲,想來好相處。
而災民疫區阻隔在軍營後方,她縱穿營地,到了将軍帳前,跪禮請示,“卑職參見将軍。”
過了片刻,帳内傳來兩道咳嗽聲。
莫非将軍也感染了?
她速速禀明來意:“天寒已冷,卑職見軍中災民受凍嚴重,卑職想請将軍、可否将山外預備防凍的草垛分調一部分給災民禦寒。”
雖是來請示,但便像是來要。
帳内無響動,過了好一會兒才聽着一道略帶虛沉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帳幕前的侍衛打開帳簾,請進她。
眼前之人半倚黃花梨展腿桌前,雖有病态,但明眸如淵,氣象空靈如山,輕疏不羁世少見,掖拳發出一道咳嗽聲。
夏語心見狀,小心上前兩步,利索地從身上掏出兩片甘草根呈上,“将軍可放在嘴裡嚼一嚼。卑職不知将軍身體抱恙,垣牆外有卑職帶回的藥草煮了湯,卑職先去給将軍送一份過來。”
那甘草根正呈入将軍手上,倚着将軍椅上的人看了看,緩緩起身,“不必,将士及災民更需要那些湯藥,我這隻是淺表寒性入體,已無大礙。”
披着戰甲的手臂伸上前,祁夜歡收下那甘草根,對眼前人細細一番打量……
那日,棠溪顔來他帳前求醫,他恰好處理軍中緊急事務,未得及時出面處理,麾下中士、下士便将她攔于帳外,後來中士向他禀報時,說人已亡。
瘟疫下有人暴斃是尋常之事,可不日之後,他接到了城主軍令,要将那中士、下士及相關士兵于營外處斬,還要将那中士首級祭旗,且流放三族。
這等重判之法,史無前例。
那中士屍首懸于旗纛下三天三夜,凍僵後又令他要反複用熱水澆化,要鮮活地示于旗纛下。
至今日午時,他又收到城主軍令,要将那中士屍體趕快抛去荒野,且下令軍中嚴禁相傳中士等人處斬一事。
如此嚴苛且反複無常的處罰,一時令他不明所因。
此刻,見着此人,他瞬間恍悟:是她要回來了!
整座大營,恐怕隻有他知曉這副戎衣下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