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維娅壓根不回他，隻是趴在他的後背上笑，他說她在發瘋，而根本沒有要減速的意思，隻是把油門擰到了底，摩托車的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利刃般劃破哥譚的夜空。

圓月高懸，照得一切亮如白晝，道路兩旁的路燈在他的視野裡變成了一道道飛速閃爍的光影，像被快進的電影畫面，一盞接一盞地迅速向後退去，根本來不及留下任何痕迹。

此刻萬物寂靜無聲，隻剩下心跳如鼓，一簇野火從骨骼深處猛得竄起來，燒幹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他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皮肉骨骼在這一刻全部被燒個幹淨，隻剩下赤裸的靈魂被月光朗照——

快一點，再快一點，把命運全部甩開，此時此刻不要想别人，不要想什麼蝙蝠俠、小醜、羅賓和不幸的命運，不要想這座令你痛苦又令你不得不深愛她的城市，不要想晨曦、晚霞或是高懸在天空的月亮，就隻是在這裡燃燒，在這裡逃亡，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身後——

“傑森——布魯斯來——抓我們啦——”西爾維娅的聲音被夜風割得七零八碎，但任誰聽見蝙蝠車憤怒的引擎聲浪都能猜到她在說什麼，西爾維娅興奮地直拍傑森的腰，催他快點、再快一點，她的咒語早就準備好了，就算翻車了也能保證他們倆都有命在。

“那就讓他滾——”傑森舔了舔嘴唇，笑着罵，“準備好了沒有？”

西爾維娅貼着他的後背邊笑得直發抖邊點頭，然後胡亂拍着他的腰腹無聲催促。

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急彎，但傑森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反而嘴角高高上揚，露出一抹極其誇張、滿是挑釁意味的不羁笑容。他一邊加速，一邊對西爾維娅喊道：“抱緊了！”

他的身體以一種近乎雜技般的輕盈姿态大幅度傾斜，與摩托車完美地融為一體，共同在彎道上劃出一道令人驚歎、仿若奇迹般的優美弧線，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刺鼻濃烈的橡膠味瞬間彌漫在空氣中。

“哇哦！！”西爾維娅回頭望着被甩開的蝙蝠車，大聲感慨，“帥的！！！！傑！”

她轉回頭，視線落在哥譚光污染嚴重的天空上——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沒有霧也沒有雨，擡頭望得見月亮。

月亮望着他們，月亮照着他們，月亮低低地垂下來落在他們身上，月光清涼如水，像十五歲那年一樣在他們的脊背上流淌。西爾維娅還記得那年，記得那年的月亮是怎麼朗照，記得哥譚永不停歇的夜雨，記得她是怎麼在那樣的夜雨和月光下跌跌撞撞地奔到愛人的面前，怎麼看着他的頭顱滾落在她的臂彎，咕噜噜，像一株開到盡頭的斷頭山茶——她從此痛恨山茶花。

路面上的标識線模糊成一道道白色的幻影，眨眼間便消失在車尾，路邊的隔離欄也成了一片連續的黑影，呼嘯而過。西爾維娅感覺她十五歲的青春又一次在身體裡綻放，澎湃、熱烈、勢不可擋——

她高高舉起魔杖，對着烏雲密布的天空用力一揮，刹那間，魔杖頂端迸射出一道亮紅色的光芒，那光芒如同一顆被點燃的煙花直直向上沖去，瞬間在夜空中炸裂開來。

“操·你·大·爺！”傑森被突然響起的動靜吓得差點一哆嗦沖出護欄，還好他反應及時穩住了車，不然恐怕這個世界的老爹得去哥譚灣撈他倆的屍體。

腎上腺素在狂飙，傑森聽見那個小瘋子在他背後猖狂大笑——他早和布魯斯說過壓根沒有人帶壞韋恩家的小公主，這姑娘打從一開始就是這個瘋樣，壓根用不着别人來教。

金紅色的光雨紛紛灑落，給黑暗的哥譚披上了一層夢幻般的紗衣，這一場興之所至的逃亡被襯得更像是不會結束的幻夢，“再來幾個！”傑森也笑起來，大嚷着，“搞多點，搞帥點，公主！”

……

布魯斯穿越世界而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一朵朵金紅色的禮花騰空而起，帶着熾熱的溫度和耀眼的光輝，照亮了哥譚永遠陰郁的夜空，而他的一對兒女承載月色呼嘯而來，如同夜空中的流星，劃破黑暗，帶着無畏與自由的光芒，似乎要沖破命運的桎梏，沖向未知的遠方。

布魯斯的心中湧起複雜的情感，既有憤怒，也有擔憂，更多的是“我就知道他們不會老實待着”的無奈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驕傲。

摩托車尾拖出一道長長的焰火尾巴，仿佛在夜空中繪制出一幅絢爛的畫卷，一陣尖銳的刹車聲響起，摩托橫轉半圈，穩穩停在了他身邊，輪胎與地面摩擦，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刺鼻的橡膠味彌漫開來。

西爾維娅先從車上跳了下來，她胸脯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發絲淩亂地貼在滿是汗珠的脖頸處，魔杖卻還緊緊攥在手裡。她一下來就圍着布魯斯叽叽喳喳，“Daddy!B!你看見了沒有？！超帥的！你有沒有幫我拍下來？沒拍的話走之前幫我去拷一下監控行嗎？我的天呐，太酷了，我決定這就是我的人生瞬間，等我八十歲了我要把它拿到我的生日聚會上放……”

傑森也跟着走過來，他摘下頭盔，一頭被汗水浸濕的頭發肆意貼在額頭，他的眼神中依舊燃燒着興奮與狂熱，“來了，老爹？”他用肩膀輕輕撞了布魯斯一下，挑眉，“說點什麼？”

布魯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努力裝作生氣的樣子，但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很壯觀。”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柔和下來，“不過下次别這麼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