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曾經見過一樣的綠光盛宴,而且很多,是成千上萬的綠光形成的景象,浩瀚得像是星辰一樣。
緊接着,祈無疆伸出手觸碰着飛來的螢火蟲,看着黃綠色忽隐忽現的燈光,察覺到這件事有些不對勁,可他現在沒辦法想明白。
失去的記憶對他而言似乎很美好,那麼又會是誰要抹去這段美好的記憶呢?
藏了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靠在樹上輕歎了一口氣,垂頭盯向面前紛飛的火苗,木柴中鑽入空氣發出‘噼啪’的聲音;溫暖的火光映着他的臉龐,此時他卻腦海煩悶,周圍的聲音都在無限放大,攪擾得思緒紛飛,想不出解決方法。
遠處飛來了一隻鸱鸮撲騰着翅膀往深處飛去。
傍晚,密林的四周都是黑燈瞎火,安靜得能聽到禽鳥扇動羽翼的聲響,蟲子爬上枝頭翕張着翅膀發出長節奏的鳴聲,樹下的燃燒的柴火早已燃盡。
祈無疆躺卧在粗壯的樹幹上,擡頭看着天上的繁星點點。
身後梆硬的木頭讓他繃緊了身軀,這種感覺很陌生,好像他已經很久沒有風餐露宿了,還有些不習慣。
今夜會是個不眠夜嗎?
他閉上了眼睛嘗試入睡。
不知怎的,一陣輕悠的笛聲飄了過來,抑揚頓挫中皆是悅耳的音調,笛聲滲透了酣睡人的思緒,平緩地撫平了他腦間的躁動。
遠處的榕樹上,夜色随着枝葉随風搖曳,窗前有個黑色的身影高矗着,這是安眠曲的源頭。
阿丕努手握短笛,将笛聲傳入了十裡之外不眠人的耳畔。
感覺到了人已經安穩了,他緩緩放下短笛,從何時開始,他體會到了情緒的變化,此刻隻覺得些許怅惘萦繞在心頭。
這裡明明什麼都沒變,隻是回到了最初的狀态,這是所有人都期待的,可他卻讓心裡産生了空落落的失意感。
他原是言笑不苟的大祭司,卻在一個外人身上體驗過千絲萬緒,但在最後留給他的卻是萦繞在心間的低落。
不會再有人響起清脆雀躍的鈴聲,從遠處都能感覺到的高興,滿心歡喜地展着笑靥盯着他,在黑深寨沒有人會用這樣的笑容直視自己,更不會有人說他的笑容好看。
僅僅幾日的時間,他身上的感染力便波及了他。
但他走了,也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之後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他會做回那個斬妖除魔的祈無疆,這段記憶會被徹底遺忘。
他似乎有些不舍。
想那麼多,又在期待什麼呢?
他思忖片刻,意識到這便是離别,也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這是他教給他的。
他仰頭遙望着高處的彎月,殘缺的一角隐于黑暗中,微亮的蟾光給素月纏上了一層虛影,這個缺口在預示着大地上發生的一切。
-
入夢時分。
埋藏在體内的魇蟲毒素也悄然的開始發作,夢境中閃過了許多畫面,也正是祈無疆心煩意亂的事情。
在朦胧中看到有一個高大的榕樹,很高很粗壯,周圍飄逸着喜食靈力的山間精靈。
他站在樹下,身旁還站着一個人。
周圍突然激起了濃霧,倏然将他們隔絕開,他看不清面前人是誰,隻看見一團黑色的身影;随後霧氣越來越重,他好像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不知道周圍存在什麼,他伸出手探了探。
“啊!!”
一聲凄慘的叫聲在樹下傳來。
祈無疆從樹上掉了下來,結結實實地摔了一個屁股墩,坐在那裡緩了片刻等意識回籠。
他緩緩睜開眸子适應外界的白光,心裡感覺很不安,他是怎麼了?
他可是捉妖師,從未在外放松警惕,一有風吹草動他都會有警覺的,可今天這是怎麼了,居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他這是夢遊了嗎?
身邊并沒有嗅到妖氣,他并沒有被蠱惑,左想右想也隻有這一種可能了。
可他夢見了什麼?竟什麼都想不起來?
祈無疆收回思緒,擡頭張望林中的動靜,密林中會有很多妖獸在此容身,而他身份特殊容易引來禍端,所以在這裡呆着也不是辦法。
他還得去收妖,這才是重要的事情。
他收拾好行李,整裝待發。
密林很大,大概是覆蓋了三個山頭,裡面樹木都高大無比,遮住了外界的陽光,所以地段潮濕,布滿青苔,林間的飛禽走獸也很多,祈無疆算出出口便朝着那個方向而去。
符嬰趴在他的肩頭,原本懶惰的模樣霎時間警覺,鼻尖嗅到了異樣,緊了緊手捏起他的肩膀。
“怎麼了?”他睨了一眼,看它毛骨悚然的模樣,順着他的方向看了過去。
突然看到前方烏泱泱的飛禽妖獸四散而逃,他臉色一變:“是妖!”
“抓緊了。”他提示着符嬰,尋着那股妖氣追了過去。
離得越近,這股妖氣便越濃,還夾雜着一股難聞的氣息。
目的地離他不遠,剛到便聽到了一群人的慘叫聲。
“啊啊啊!”
“救命!”
祈無疆臉色煞白,在這個深山老林裡面居然有人來了,聽聲音還有很多人,他躲在樹後不敢貿然前去。
在這深山老林裡面,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他皺起眉頭,擡頭看着樹上粗壯的樹幹,輕輕躍了上去,穩穩地站在了枝頭盯着聲源處張望。
沒想到三米之外竟會有一條暗溝,聲音就是從裡面傳來的,目測暗溝寬十米,但是深度他不确定,裡面深不見底,因為有妖氣的原因,顯得無比陰冷。
人摔下去還能活嗎?
他努了努鼻子,還是打算下去看看,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符嬰,把夜明珠拿出來。”他提示一下,然後翻下樹,走在岸邊往下看。
下面妖氣非常濃,而且特别陰森,好像還能聽見一個陰森森的哭聲,不知是鬼怪、妖孽,還是人。
祈無疆隐隐覺得身上有什麼是不受控制的,一直在慫恿着他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