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呲……
嘈雜的電流聲。
當它的影像記錄功能第一次開啟時,最先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緊接着,光照喚醒了光學模塊,識别出了顔色。
有淺橙和淺藍的色塊在移動。
“這台設備好像隻能拍到我上半個頭雕……好吧,我已經盡力了。”
鏡頭搖晃幾下,緊接着,畫面中的淺藍色部分動了動。
“首先我得解釋一下,這裡背景音很嘈雜不是因為機器故障,而是現在的電磁風暴非常嚴重。這裡已經算安靜了,在地面上,有時候還能看到岩土層被雷電打成焦黑色。”
“這裡是塞伯坦,一顆矽基星球的遠古時期,我也不知道具體年代。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瘋了,但這種荒蕪的景色對我來說有股莫名的親切。”
聲音的排列組合。
它不知道這些話都意味着什麼,也沒有任何作出反饋的功能,于是靜靜記錄着。
于是說話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跟我一起被傳送過來的,還有小諸葛的手提箱,裡面用質量置換設備放了不少東西——工具、器材、還有一塊能轉換黃矮星能量的電路闆。”
“以及……裝有你設計圖的數據闆。”聲音說到這,影像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長方形的東西,“但我拒絕感謝這個手提箱救了我的命,畢竟是它害得我淪落至此。”
然後長方形的東西消失了,這次橙色的色塊也離得遠了一點。
“我還是往後走兩步吧……總之這上面的東西我無法完全理解,畢竟我隻做過飛船模型,而不是工程師。當初發現這份圖紙有問題,也不是出于邏輯或者工程學上的知識。”
“當時想的是——‘如果是由我來搭建,這個地方絕不會是這個走向。’”
“很唯心的想法,沒想到最後居然是對的。當時我就該意識到有問題,在萬物之流号上的那些日子,雖然随時面臨世界末日的威脅,但好事發生得比我過去幾百萬年還要多久——飛船起名被采納了、工作不僅不忙還有安保人員保護、而且有不少人在診所之外的地方跟我聊聊天,雖然他們大多都記不得我的名字。”
“可能因此……有點放松警惕。”
歎息的聲音。
“不知道會不會有患者發現我不在了之後試圖找我,但我更希望他們找到更好的心理醫生,畢竟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什麼時候回去。”
“我的意思是,反正沒有患者等着我上班,那豈不是可以繼續處理個人事務,比如将整個星球的核心做成模型,哈哈,你不覺得這是元始天尊會做的事嗎?”
一陣長久的沉默。
它沒有回答。
這是必然的,畢竟它隻是個最簡單不過的機械組合,連發聲元件都沒有,更别提智能的語言模塊了。
橙色的色塊過了很久,再次開了口。
“我在期待什麼呢,你練覺知都沒有,我居然還在期待你嘲諷我不自量力……好了。
現在我要關掉記錄了。”
呲——
記錄結束。
記錄時間:未知。
——
不知道過了多久,它的影像記錄功能再次被開啟。
對沒有覺知的機器來說,這隻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但那原本鮮明的橙色色塊,比起上次所見的要褪色不少。
但藍色的部分還是一如既往的湛藍。
“幸運的是,現在能量非常充足,高濃縮的地下礦脈完全沒有被開采過,隻要稍微提取一下就能轉化成可用能量。我自己消耗得不多,但制造你要耗費的不少。”
一如上次,音節的排列。
但是這次記錄中,那些嘈雜的電流聲消失了。
“為了逃避輻射,我帶着你到了塞伯坦的地下深處,具體有多深我也不知道,還好小諸葛的工具裡有很多自動建設模塊,不然我可能會在制造出什麼之前,為了挖出道路就先一步把自己的關節磨損完,這裡可沒有醫生給我治療。”
橙色的色塊走近了些,湊到鏡頭邊上左右移動。
“真奇怪,明明我也不确定這個偏離圖紙的東西是什麼,但我就是覺得這是你。”
“海格特。”
他吐字清晰地發出了幾個音節,緊接着是拼寫。
機器依舊沒有反應。
“你能記住這個詞彙嗎?我給你添加了相應的模塊,也不知道有沒有成功。其實我從沒學過正統的工程理論,有時候會覺得這種無知是一種優勢,能讓我盡可能發揮想象力……”
他說到這,停了下來。
“好吧,也可能隻是錯覺。”
“就像我必須定期跟你說說話,有時候沒有開啟你的錄制設備也一樣,不然我可能有患上心理疾病的風險……一個心理醫生說這種話還真是諷刺。”
“誰知道呢,反正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面部識别:微笑。
“噢,你有反饋了是不是?看來還是有效果的。”
“沒事,不着急。盡管有很多異于常人的地方,但我一直認為你也是個塞伯坦人,還給你進行過心理咨詢——準确來說是未來的你。
有個說法是,沒有火種就不算塞伯坦人,如果真是這樣,弗洛銥德在知道整件事後,恐怕會用你的診療記錄來質疑我的專業水平,我已經想到那家夥得意洋洋的臉了。”
面部識别:憤怒。
“哦不,憤怒的判斷有點草率了,其實我隻是不滿。”
瘦小的塞伯坦人又微笑起來。
“進一步增加你的功能對我來說恐怕很困難,但你看這是什麼。”
他向鏡頭前展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顆發着熒光的圓形球體,被一個帶有把手的裝置裝在其中。
“呃對,我知道它看上去像什麼,但别說出來,就叫它光子結晶就行。”
塞伯坦人繼續自言自語着,将結晶移到了鏡頭外。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能制造這個東西,可能攝入太多原始礦物導緻了能量溢出,唉,最初的營養學恐怕還得等幾千萬年才會出現,在那之前我都得能源紊亂了。”
“總之,就算未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也請保密,我不希望因為這個被抓去做研究……雖然現在已經沒有領袖世系,但光譜教徒還有很多人沒放棄。”
然後他站了起來。
“這次開啟記錄就是為了這件事——我要把它裝在星球的核心,也就是你的核心組件旁邊,這樣你以後就能用它作為你的自我疊代能源,也能觀測到和它相似的能量體。”
“我是說,那些被我們稱為火種的東西。”
呲——
記錄結束。
記錄時間:未知。
——
記錄再次開啟。
這一次,光學組件主動捕捉到了塞伯坦人的身影。
他身上的橙色幾乎褪了個幹淨,但機體依舊和之前記錄中的别無二緻,時間在他身上真沒有留下什麼痕迹。
隻是情緒上,看起來有些沉悶。
“我不知道距離被傳送過來已經過了多久,這裡沒有鐘表,而我們又在地下。”
塞伯坦人小聲了一句‘當然我也不是很想見到那位鐘表匠’。
“做投入的事情總是容易忘記時間,從這個角度來說,還好有你在我才沒有感到孤獨。”
“最近我有一種預感,距離我離開的日子應該不遠了,手提箱的主人可能已經發現自己的發明不見了吧,如果他們查看監控,肯定能查到我。”
“海格特,我其實有點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