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又一圈,打上了一個死結。
雲策的手腕被粗粝的麻繩磨得生疼。
“……你就在這等我吧。”
父親說完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大步折了回來,把身上的棉衣脫下來給他披上。
棉衣并不暖和,甚至因為沾了雨水而格外的重。
雲策看着遠去的父親,再看看不遠處的墳包,有些甚至因為雨水的沖刷而露出了白骨。
他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那裡等着,直到神君偶然路過。
神君當年時常下山遊逛,恰逢北部罕見大雨前來查看,雲策就被他這麼撿了回去。
這一場經久不息的雨來得蹊跷,世家貴族們都躲去了别的地方,四通鎮逐漸失去了管理,它的村落便一個接—個地被淹沒、被沖垮。
雲策被神君帶到身側的時候,大雨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神君正準備回太虛山。
那時還沒有巨船,沒有船隻敢橫渡北地海域。
船是神君從附近的船夫手裡買下的一艘小船,在廣袤的海面上猶如一片伶仃細葉随波逐流。
全盛時期的神君無所不能,如果不是帶着雲策,恐怕會直接破開空間界限返回太虛山。
鲛人之主就是在他們登船後出現的。
剛成為王的鲛人之主裏挾着豐沛水汽而來,海藻般的墨綠長發蜿蜒及地,她的眼瞳也是墨綠色的,就像深海裡的某處洞穴,幽深且神秘。
而那長長的尾巴在她登船之際便幻化成了雙腿,裏在一條猶如珍珠色澤般的典雅長裙裡。
她的聲音就跟傳說中一樣美妙動人,仿佛是一種神聖的吟唱。
“多謝神君相助,我鲛人一族必會記得這個救命之恩。”
“你們的栖息之地已被封印,往後有什麼打算?”神君立在船頭,雲策拉着他的衣角悄悄探頭去看。
隻見鲛人之主發出長長的歎息:“暫無他法,唯有盡我所能。”
神君遞給她一塊令牌,“東極有一處神域,曾是海神戰場,現在已自成一個小空間,需令牌才能開啟,你們便去那裡吧。”
鲛人之主注視着那塊令牌,問道:“不知我鲛人一族有什麼能夠幫到神君?”
神君望向看似平靜的海面,說道:“隻有一個,勞煩你們以十年為一期,巡遊天元靈境的海域,修補海底空間縫隙。”
鲛人之主雙手接過令牌,鄭重起誓。
一一四海莽莽,以天為鑒。
日落在海平面上披覆了一層豔麗的霞光,海鷗在低空中盤旋着。
雲策收回了遙遠的視線,看向白星臨:“如今的巨船就是鲛人之主為履行約定而航行的。”
故事需要的是傾聽者,而白星臨恰好是個不錯的傾聽者,他接過雲策的話茬,避開了前塵往事,戲道:“那鲛人之主倒是厲害,直接開啟了海上經商之路,既解決了住房問題,又解決了族人們的溫飽問題,還能提供就業機會,一舉三得啊!”
雲策聽了忍俊不禁:“說得很有道理!”接着笑道,“我很久以前坐過一次巨船,這船上好玩的東西很多,船上總共有十七層甲闆,四層以上是各類物品的交易會,有各系法術書籍、兵器,還有魔草、玄晶這類材料,有時候甚至會出現一些稀有寶物。三層以下就是吃喝玩樂的地方了。這些甲闆活動在夜晚點燈後就會開放,我們再等一等,就能看到了。”
此時天幕漸黑,甲闆上的遊客、船員逐漸多了起來。
“走,我們去三層,那裡有幻術表演,包你大飽眼福。”雲策一把拉過白星臨,穿過人群,從船側的樓梯一路往下。
一道清亮的嘯聲響起,巨船的燈火自上而下亮起,整艘船在黑沉沉的海面上仿如一顆璀璨的明珠。
随着燈火燃亮,歌者吟唱、樂手奏樂,靈巧的舞者或是穿華服、或包裏紗裙開始舞動。
三樓的甲闆中央升起一個圓形高台,一隻威風凜凜的火獅子從天而降,如同大貓般在台上嬉戲,一會作勢要往上一層甲闆跳躍,一會就地躺倒開始磨蹭翻滾,十分趣緻。
随着鼓點加快,火獅子一躍而起,周身的火焰瞬間化作一場絢爛的煙花,引來陣陣驚呼。
台上表演得精彩,台下的熱鬧氣氛也不遑多讓。
“好俊的小子。”
擠在人群裡欣賞幻術表演的白星臨冷不丁被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撫過臉頰,他轉頭一看,是個長相豔麗的紅發女郎,那隻撫過他臉頰的手此時仍流連在他臉側,輕輕卷動着他的發梢。
見白星臨看了過來,女郎沖他眨眨服:“真難得,好久沒有在船上見過像你這樣的小可愛了。”
白星臨哪裡遇過這種陣勢,連忙往後退了半步,嘴上倒是應得利索:“好說好說,也不難得。”
女郎撲哧一笑,随手取來一杯葡萄酒遞給他,“看你的樣子,今天剛登船的是吧?來,嘗嘗船上的美酒。”
出于禮貌,白星臨接過酒杯,說道:“謝謝。”
女郎點了點唇邊,笑道:“記得喝哦!”說完便好似花蝴蝶般撲進了人群裡。
留下白星臨端着一杯酒像個傻瓜似的站在原地。
他微微湊近嗅了嗅,不知這異世界的酒有什麼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