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世界,未央宮中。
送走了所有人,自覺演完了一出戲能完美收場的兩人相視而立。
“為吾證道,為你殉道,時隔多年,這份約定也終于履行。”
蘇源眉眼彎彎的道。
“如你所願,如我所求,一切皆好。”
天子回以微笑。
然後,虛幻的世界迅速破碎,化作星光,在現實中下起了一場瑰麗的星雨。
現實下起來來的那一場光雨,象征着夢境照見了現實,無數毀滅絕望的過去未來被覆蓋,現在即是未來。
直到知情人紛紛而來,無聲跪下磕頭默哀,陷入幻境的衆人才清醒過來。
彌留之際,清冷如霜雪的仙人定定看了破碎的世間,出神了幾秒,有些迷離。
“或許,你是對的。”
這句話是指五年前的初會,蘇源所說的那句話了。
是十幾年的堅持積攢底蘊,在最後一局用兩年進行最後的鋪墊,才有了三年再創新的世界。
在最後,本來的結局,其實是由劉清執行,再強行洗去劉軒記憶的,所以劉清會對自己的弟弟死心,劉軒會帶着自家母後出宮。
隻是幾天前蘇序來了一回,于是變成了他來執行,所以在最後,真相和盤托出。
但是,料到所有的人對于劉清最後選擇留下依舊有些不解。
正如美好的東西在眼前一次次逝去,越是不舍越是傷人,總歸會逃離,會厭棄,會追尋下一個輕松美好的東西才是。
劉清有過這種想法,但是又放棄了。
“未必然。”
蘇源拾階而上,走到了劉羲的面前。
托世界流速不同的福,他們還有閑情逸緻讨論着結局。
“她會對今日的決定後悔還是釋然,你我都不知道。”
劉羲點了點頭,白皙修長的右手擡起,一柄長劍橫在兩人之間。
蘇源波瀾不驚的擡手搭在劍柄上緩緩用力,語氣有些感慨。
“是承影啊。”
“純鈞已經送了扶蘇。”
如今他的配劍是承影。
劉羲悠然自得的道,以他的心境而言,平複心緒很容易。
“父親的贈禮,又被贈予兒子,也不知算不算一種傳承。”
蘇源望着寒刃,輕笑一聲。
說來,純鈞還是秦王所贈。
溫文爾雅的公子上去一步,一手環擁着仙人的腰身,輕柔小心的像是對待最珍貴的人。
另一隻手掐着劍訣,森寒的劍鋒抵在仙人後心,微微用力,鋒銳的劍刺破雪白的衣物,沒入皮肉。
隻有兩個人的世界裡,溫文爾雅的公子抱着太上忘情的仙人,高舉的長劍一寸一寸的沒入兩個相擁的身體,傷口處沒有鮮血流出,身影化成滿天光影。
無情道不在殺生斷情,但蘇源也沒有騙劉清與劉軒,因果之下,無論如何劉羲都會以身殉道,劉羲的死也确實是他證道的方法。
舍一人而救蒼生,舍的從來都是他一人。
“這一世,我陪你。”
蘇源雙手環抱着無力倒向他的仙人,耳語着。
下一秒,穿心而過的劍身再次刺破了衣襟,這次是藍色的。
“那便,一起吧。”
仙人蒼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縱容的與他相擁,兩人的青絲随着他脫力,變得不分彼此。
蘇源欣然閉眼,完全不管被他強制性沉睡的系統在看到自家宿主死亡的反應。
兩具當世修為絕頂的軀體化作流螢漫天飛舞,用一身修為道韻為新生的世界做最後的禮物,收束世界線。
虛懷千秋功過,笑傲嚴冬霜雪。
新生的世界意識還無法凝聚實體,祂隻能懷着悲傷與喜悅之情,運用權能,讓衆生明悟因果。
也唯有在這一刻,在世界線收束之後,世界才算真正獨立誕生,天道才能擺脫主世界的影響,創造新的天命。
劉清感知到自己意記中降臨的天道意志,看着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背過身去,閉上眼的那一刻,一行清淚劃過臉頰。
她實在是過于聰慧理智的人,真情假意分的清,不然也不會在知道劉羲刺殺追殺的舉動時如此糾結痛苦,遲遲不願放棄最後的眷念。
此刻得知真相,最痛苦的是她,最慶幸的也是她,那是恩人,更是親人。
“我還會見到他嗎?”
劉清問着識海裡天道意識,滿是期待。
“他們的所有都已經化作世界的一部分了。”
新生的世界意識委婉的告訴祂的寵兒。
于是這位堅決果斷的女孩知道了,在成為新帝的第一天,她同時失去了最親的弟弟和最尊敬的師長。
“他們說,為了責任,他們不後悔,但作為你的弟弟和先生,唯有對不起。”
世界意識緩緩轉述着。
“所以,他們為你們留下了一份禮物,希望能彌補一二。”
聽着娓娓道來,劉清指尖恰出了鮮血,繃直唇角也有一絲豔紅溢出。
“如果你願意,待事情了結,想回去故鄉生活,也可以。”
一口赤色再也壓抑不住,劉清喃喃自語,似悲似疼。
“可是,無論是劉清還是劉靜,都失去了你們……”
永遠的。
情知此後來無計,歡期不可說。
而劉軒在回歸現實的那一刻就正式接任了道主之位,作為道主,他能看到的東西更多,隻是随着境界的突破,他前世的記憶也在飛速恢複。
在千千萬萬年裡,這微末幾年的記憶很快就淹沒,但殘留的情感依舊存在。
如今的他更多的是懷念與怅惘,執念在天子和蘇序的話語中還未凝結,就已經被打消。
在他消化所得之前,這樣的情緒不會妨礙他歸還因果。
如今他隻是安慰着此世的母親,默默的看着悲傷的衆人。
“主公,還請保重身體。”
一身青衣的男子帶着悲傷扶着搖搖欲墜的弟子,惆怅不已。
那一個是他的友人,一個是他最初認可的明主,縱然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但又如何忍心真的見到這一幕發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