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月尋開始頻繁到小侯府來拜訪。
他也僅僅是來瞧一瞧孟于雁的模樣,寶寶歲數小的時候長得最快,近乎幾天一變。青年每次來時,就站在廊下,遠遠看那蹒跚學步的孩子,一看能看上一個多時辰。
孟如珠沒有再特地叫人攔他,仆從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契地各自安靜做事。
偶爾方月尋會碰見楚望钰抱着孩子在池子邊玩耍,兩個男人視線不經意間撞上,互不相讓地瞪視片刻,又默不作聲移開。
楚望钰不會再給方月尋冷嘲熱諷的機會。他已經揣摩清楚了,正君就該有正君的氣度,他隻需抱走孟于雁,再到孟如珠的書房裡去,最好在裡頭待個小半天,就能令得方月尋臉似黑鍋,比吵什麼都強。
不過方月尋卻像是轉了性一般,不論面色如何難看,竟自始至終都沒有在孟如珠跟前發作過。
又是一年入春,方月尋在府中繪制完一幅遊春圖,晾幹收好,準備帶去小侯府送給孟如珠。
他不僅在裡邊畫了春景,也畫了孟于雁。
當初剛收到第一幅畫時,孟如珠還頗顯驚奇——孟于雁滿月和辦百日宴的時候,宮中倒是有畫師來給孩子畫過畫像,但那些畫像皆是一本正經,不如方月尋筆下生動有趣。
“往後每個月都帶一幅給你。”青年道:“你若哪日想回憶于雁更小的模樣,就拿出來看看。”
孟如珠沒有推拒,方月尋便知曉他很喜歡這個禮物。
方月尋也清楚,自己雖出身微末,但于詩棋書畫上而言,他無一不精。從前孟如珠就愛他的才氣,如今重拾此道,不還比另外兩個男人強麼?
就像那秦庸,在小侯府内待了許久,前些日子也不得不搬回将軍府,聽聞很快便要再遠赴邊關,一去又不知多久才回。
可見孟如珠的心是誰也留不住的,方月尋淡淡地想,楚望钰,又能得意多長時日?
他與孟如珠二人,是因誤會分開,現今誤會消弭,他們何嘗不能重修于好?
到那時候,應搬出小侯府的,就該是楚望钰了。
揣着這樣的心思,又借作畫送畫的由頭,方月尋出入小侯府愈發冷靜從容。
隻是今日,他攜畫而來,卻見孟如珠的書房外圍了不少人,其中部分氣度打扮皆不同于尋常仆從,顯然是從宮裡來的。
方月尋腳步一頓,很輕地蹙了下眉。
發生了什麼事?
書房禁閉門扉半柱香功夫,才有人推門走出來,是宮中的兩位禦醫。
——孟如珠又有孕了。
方月尋進門時,見孟如珠面容微紅,而一旁的楚望钰雖是笑着的,笑容裡卻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落寞,并不如何高興的模樣。
“小珠,”楚望钰牽住孟如珠的手,低聲道:“你大可放心了……秦将軍還沒出發,待會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吧。”
孟如珠聽話地點點頭,又捏住楚望钰的手指,擡起水潤的烏眸去瞧他,似是擔心他一般。
楚望钰頓了頓,搖頭說:“我沒事。”
秦庸已經退讓了一步,将小珠讓給他。若是秦庸還是孟如珠的正君,這個孩子,也該是那個男人的。
換作他楚望钰……隻會比秦庸要的更多。
楚望钰心中酸澀片刻,又撇去那些紛亂思緒,安慰自己,沒關系,他也遲早會有和孟如珠的孩子的。
至少……從今往後,以正君身份留在孟如珠身邊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