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
“納蘭性德的詞。”
又到了聞子川聽不懂的環節,他馬上打開手機搜索,賞析裡說,詩人用殘缺的月亮和有缺口的玉玦來比喻逝去的感情:“所以,它是一塊玉玦?”
“玉玦要大一些,你這個,應該是玉珏。”程斯宙托着他手掌,手寫筆畫來比對字形的不同,“你從小就戴着,不知道它是什麼嗎?”
聞子川搖頭:“我媽沒說過,我以為就是個普通的玉佩。”
“也不是很普通。”
“啊?”
“玉器分為傳世玉與出土玉,你這個,質地古樸,上面的斑駁咬痕是埋藏在地下時間過長,受礦物質浸蝕而産生的,所以,它是一塊出土玉。”
“出土玉?那不就是一件文物了?”
“玉器我知道的不多,回頭我問問玉石組的老師們。”
“如果它是文物,我是不是要上交給博物館啊?”
“博物館隻是個收藏單位,不會強迫你捐贈。”程斯宙握住他的手,“就說咱們瓷器吧,不知道有多少在民間藏家手裡呢,燈博也沒去挨個搶回來啊。”
“哎,要是它很值錢就好了。”聞子川腦洞大開,“就把它賣了換成錢。”
“這會兒不說沒法跟媽媽交待了?再說了,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買房子,買大大的房子!獨棟别墅就更好了!”
“把媽媽接過來住嗎?那也用不着獨棟别墅吧?”
聞子川狡黠地笑:“我媽用不着,你用得着。你不是想被包養嗎?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個詞,叫金屋藏嬌嗎?”
好哇,這小子肉眼可見地變壞了,學會靠嘴巴調戲人了!
“那你說說,現在是誰包養誰?”程斯宙動辄去捏他的下巴。
快到飯點了,過道上有人走動,聞子川後撤躲過,咬着唇沖他笑:“程大公子想要什麼服務啊,按次收費,童叟無欺。”
“意思是童和叟你也接?不行啊,犯法。”
“等你老了,不就是‘叟’?如果能穿越的話,我一定穿回你小時候,十歲前就把你拐走,你那會兒,不就是‘童’?”
程斯宙十歲之前,就是女童綁架案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子川記得他講過的那個故事,如果不是綁架案,或許現在的他,在感情上會更加勇敢直白,而不是畏手畏腳,滿是苦衷。
動聽的聲線撞在程斯宙的心坎上,獨有的尾音在耳内刮擦,惹得他像秋後的螞蚱似的,溺死在了一片水波溫柔的池塘裡。
兩人打打鬧鬧,時間過得飛快,沒多久,帝都西站就到了。
廣場之上,人流如織。
即使再不舍,也不得不分别。
借着巨幅廣告牌的遮擋,程斯宙蜻蜓點水般吻了聞子川的額頭:“好了,又不是生離死别。培訓機會來之不易,快去吧,别遲到。”
聞子川又不是故意拖延,他這麼說,是指摘自己不懂事,沒時間觀念呗?
“啊——痛痛痛痛!”程斯宙沒反應過來,被他一口咬在虎口上,留下好大一圈深紅凹凸的牙印。
“走了!”聞子川一本滿足,拖着又大又重的行李箱,走向相反的方向。
聞小狗果真名不虛傳!
程斯宙揉着手,小聲嘀咕,随後也上了一輛出租車。
到了酒店,他放下行李,獨自面對沉悶幽黑的房間,開始眼眶泛酸。
來帝都一趟,他的遺憾與不舍比聞子川隻多不少,隻是他不習慣表達,他不想把自己的情緒變成網,再去束縛另一個人。
拉開窗簾,高樓外天光未盡,棱角支立的天際線透出一抹日落霞光。
程斯宙拍了張俯瞰角度的照片,依舊發了一條屏蔽家人的朋友圈:世人謂我戀長安,其實隻戀長安某。
他,會看到的吧。
沒過多久,電話突然響了。
程斯宙正在查看房間的設施能不能正常使用,聽見鈴聲,立刻飛奔過來接。
來電顯示“鄒亦龍”,而不是“聞子川”,他那股心氣兒瞬間就散了。
鄒亦龍是他大學同寝室的同學,畢業後乘風破浪勇敢北漂,混了五六年終于小有名堂,和幾位同好一起組了個攝像團隊,上班自由不說,還有接不完的活。
偶爾刷刷朋友圈,看到他減肥成功了,交了漂亮女友,或者帶着團隊到處取景拍片,活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精彩萬分。
說實話,程斯宙雖然捧着鐵飯碗,不愁吃喝,但偶爾還是會羨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