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宙明白,他是燈遠本地人,從小爸媽安排好一切,考大學、進燈博、做修複,一帆風順,沒有波折。
而子川獨來燈遠打拼,難免碰壁和走彎路。如果業内有個天花闆級别的前輩能帶帶他,就像蔣老帶着自己和俞明一樣,以後的路定然順遂得多。
關于顧焉尋,程斯宙該去問師父的,但他慫,尤其在這麼忙碌的檔口,師父多半會闆着臉,罵他不務正業。
“顧焉尋是誰?”徐漾一頭霧水。
“你沒聽說過?以前你們社教部的。”程斯宙想着,徐漾入職晚,和顧焉尋沒有交集,但怎麼說,顧老師也是當年風雲一時的金牌講解員,最上面來人時的欽點接待,江湖裡多少留下過他的傳說吧,怎麼會完全沒聽過?
“沒有,”徐漾咬着筷子尖兒,“你比我早來兩年,你都需要打聽的人,我就更不認識了。”
“沒事,我就随便一問。”
不怪程斯宙多心,先前雪橋一見,他總覺得顧焉尋話裡有話。
比如他說,他是因為燈博工資不高才離職的,但他怎麼能斷定,轉行成為配音演員後,就一定能掙到錢呢?看看子川,雖然配了一些作品,但收入不穩定,月均攤下來,不一定比在燈博上班掙得多。
總不能以“顧焉尋現在掙得多”為論據,去證明他當年選擇的正确吧?好好的一個鐵飯碗,說扔就扔啊?
回頭等師父過來,要不還是旁敲側擊地問一問。
與之同時,燈遠南邊的第二聲總部,聞子川見到了傳聞中的金總。
“八千底薪,參與項目,分成另算。此外,鑒于我們和多家配音工作室都有合作,你也可以參與他們主導的作品,隻是在檔期有沖突的情況下,優先第二聲的工作安排。”金基德遞來一份合約,“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聞子川仔細翻閱了合約,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第二聲作為國内最大的有聲平台,隻簽作品不簽人,也就是說,平台下沒有簽約藝人。
随着早一批成名的配音演員陸陸續續發展各自的配音工作室,身份也從配音演員轉變為公司股東,再邀請他們參與項目,出場費水漲船高,連第二聲這樣家大業大的平台,也不得不考慮性價比,這才有了自主培養藝人的計劃。
合約的附加條款上,寫明了簽約藝人的原因:第二聲要推出一檔“聲優偶像計劃”,簽約幾位有潛力但名氣不高的配音演員,組成偶像團體,同時會有更多的資源向聲優偶像傾斜,實現藝人與公司的雙赢。
“聲優偶像?”聞子川對這個詞不太理解,配音演員是幕後工作者,偶像需要在台前表演,兩者之間有天然的分歧。
“國内的聲優演藝發展得太滞後了,”金基德悠閑地抄着手,“如你們常說的一句話,配音演員也是演員,演員能露臉和不能露臉,完全是兩個概念。”
“偶像需要唱跳吧,那聲優偶像呢?”
“聲優偶像當然專注于配音,不過除了幕後,還有線下聲優劇、舞台劇,以及我們積極在談的聲音綜藝。将來,我們還會開發出更多的演藝模塊,你可以簡單地理解成,配音演員的造星計劃。”
聞子川出演《皓雪行歌》之後,粉絲量和話題量的增幅不看數據統計也能感受的到,當時第二聲讓他代替鄭途,他也覺得不可思議,而今看來,或許那隻是金總商業計劃中的一步棋罷了。
“合約自簽訂之日起,五年内有效……若乙方單方面違約,對甲方造成嚴重經濟損失,需賠償違約金五百萬元……”
人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此前受限于牙牙呓語的違約金條款,幾個配音演員半年沒拿到一分錢還不能一走了之,坑苦了他們。然而第二聲提的五百萬,比牙牙呓語隻多不少,讓聞子川在這個巨大的數額面前,再一次望而生畏。
“隻是個君子協定。”金總眯眼笑起來,“你加入我們,平台就不一樣了,賺五百萬,是再輕松不過的事。”
“金總,可不可以給我一些時間考慮?”
“沒問題,不過九月之前,你必須給我答複。”
聞子川收起資料,坐上了回楊柳岸的地鐵。
車廂裡,氣流摩擦聲混合着語音播報聲,在耳邊嗡嗡作響。
他方才翻看合約時,發現下面還有一個附加條款:簽約期限内,乙方需配合甲方的宣傳策略,打造自身人設,包括但不限于保持單身狀态,維持在粉絲心目中的良好形象。
今年他24歲,程斯宙28歲,五年後,他29歲,程斯宙33歲。
過了三十歲,宙哥要還是單身的話,家裡催婚指不定催成什麼樣呢。一醫院的護士也說,他條件好,人也好玩,許多女生都盯着他。
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麼計劃的,在他心裡,聞子川又算什麼人。
到家的時候,客廳裡飄來飯菜的香味,程斯宙今天沒加班,提前去菜市場買了排骨和海帶,回來炖湯。
“我回來了,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聞子川挽起袖子,走進廚房。
“湯已經炖上了,你看看想吃什麼,再炒兩個小菜吧。”程斯宙在圍裙上揩了揩手,指了指旁邊的小矮凳,“周以唐的專屬擇菜凳,現在歸你了。”
聞子川拿出一截藕、一把四季豆,坐在小凳上去皮掐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