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看到自己的外甥重走自己的老路,那熟悉的經曆、相似的痛苦,仿佛是命運的輪回,讓他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一生都在悲劇中重演,他仿佛永遠無法逃脫命運的捉弄。
想到這些,楊戬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無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波瀾。如今,知曉這一切都是寸心編織的夢境,他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如何面對這複雜的真相。
北俱蘆洲
當西王母的威名如驚雷般響徹,成為諸多部落共尊的守護神時,鬼方國大祭司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将北俱蘆洲衆多零散部落凝聚起來的絕佳契機。
彼時,北俱蘆洲各處又湧現出許多小部落,多半是從其他地區離散而來,他們力量分散,時常因資源紛争陷入混亂。
大祭司果斷對外宣稱,鬼方國正式更名為西王母國。
消息一經傳出,不少部落心生疑慮,卻又因西王母的赫赫威名,不敢輕舉妄動。
為了進一步打消各部落的顧慮,讓大家齊心協力,大祭司創造性地推出祭祀公議制度。
在都城中心的巨大祭壇上,大祭司召集各部落代表,高聲宣告,“從今往後,西王母國不設君主,大小事務皆由各部落派出的祭祀共同商議決定,衆人的事由衆人做主!”
這一舉措猶如一陣春風,吹散了各部落心中的擔憂。
在随後召開的首次祭祀公議會上,現場氣氛熱烈。各部落祭祀圍坐一圈,就土地劃分、資源分配等關鍵問題展開激烈讨論。有的祭祀言辭激昂,為自己部落争取權益;有的則冷靜分析,提出兼顧各方利益的方案。
最終,在衆人的共同努力下,達成了一系列共識,西王母國就此正式成型。
楊婵此時才從修煉中醒來,愕然發現自己雖然被敕封的是西嶽神女,在百姓嘴裡卻成了西王母。她想了想,便随之而去了。官方還是西嶽神女,至于百姓口中稱呼什麼,她想還是尊重百姓的習俗。
西王母國成立後,大祭司深知尋找玄鳥是關乎國家命運的大事,便将其列為首要任務。
他發動聯盟内所有部落的力量,讓大家一同尋找玄鳥。山林間,一隊隊由各部落勇士組成的搜索隊穿梭其中,仔細搜尋着每一處可能藏有玄鳥的角落。海岸邊,漁民們一邊出海捕魚,一邊留意着天空中是否有奇異的鳥影。部落中的智者們則日夜翻閱古老典籍,試圖從泛黃的記載中找到關于玄鳥的蛛絲馬迹。
而西嶽神女楊婵,雖未直接參與具體事務的運作,但她的存在就像一盞明燈,為衆人指引着方向。在她的威名庇護下,西王母國愈發團結,尋找玄鳥的行動也在有條不紊地持續推進着,北俱蘆洲的局勢,也因此迎來了全新的變化。
袅袅青煙中,信衆們頂禮膜拜的高呼聲響徹雲霄,“西王母庇佑!西王母顯聖!”這本是民間對西嶽神女楊婵神名的誤傳,卻不想“西王母”三字朗朗上口,經往來商賈、雲遊修士之口,如燎原星火般傳遍四大部洲。
消息傳入瑤池時,琉璃盞墜地而碎。花仙們交頭接耳,皆道新晉的西嶽神女膽大包天,竟敢觊觎“王母”這等尊号——須知三界之中,唯有瑤池那位正神,方能受此稱呼。
一衆瑤池仙官紛紛請命,要求降下天罰懲戒僭越之人,可王母娘娘斜倚在七寶玲珑榻上,朱唇輕揚,竟笑出聲,“有意思,倒比那些循規蹈矩的陳詞濫調有趣多了。”王母啊,多少年不曾出現過其他王母了。多少年未曾有女性神明,在百姓口中被尊稱為王母了,真是久違了啊。
牡丹仙子手持素色雲界旗立在階下,聞言不禁攥緊旗穗。她太熟悉王母娘娘了,往昔有仙娥不慎打翻瓊漿,都要被罰去望舒台思過百年,如今這般公然僭越之事,怎會如此輕易揭過?即便楊婵乃是娘娘要費心拉攏之人,如此放縱也是過了。須知名與器,不可假于人也,正是王母娘娘平日的教導。
殿外祥雲翻湧,她望着王母娘娘眼角未褪的笑意,和過于慵懶的姿态,心中疑雲更甚。王母娘娘,何時如此松懈過。
三日後,牡丹仙子借奉茶之機,終于忍不住開口:“娘娘向來最重天規,此番西嶽神女之事……”那是瑤姬的女兒,牡丹仙子心中終歸存着三分情誼。
話音未落,王母娘娘指尖輕叩玉盞,茶湯泛起細密漣漪,“牡丹,你可知遠古之時,‘王母’并非專稱?”
見牡丹面露怔忪,她悠悠起身,廣袖拂過記載着洪荒秘辛的玉簡,“西王母、東王母、九靈太妙龜山金母……諸般名号,原是代指執掌昆侖秘境的女仙。這些女仙神通廣大,且慈悲為懷,便被百姓尊稱為王母。”那時,女神女仙充斥各處,是今日的無數倍。
牡丹仙子恍然,卻仍有不解:“可如今三界隻認娘娘為……”
“隻認?”王母娘娘忽而輕笑,眼中閃過一抹幽光,“數年前鬼方國還隻是片荒蠻之地,如今卻有修士築城、凡人通商,西嶽神女短短時日便聚起這般氣運,人間小邦敢稱西王母國,難道不比固守名号更有趣?”她忽然握住牡丹仙子的手,冰涼的觸感讓仙子心頭一顫,“且看着吧,這三界啊,該變變了。”
而千裡之外的北俱蘆洲,楊婵望着百姓新塑的神像,指尖撫過“西王母”三字,忽覺背後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威壓。
她擡頭望向天際,隻見瑤池方向祥雲翻湧,似有一雙眼睛,正饒有興味地注視着這片土地。
楊婵敏銳地察覺到那股威壓中并無惡意,反而暗含幾分贊賞與期許,不禁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揣測瑤池那位娘娘的意圖。
她并未因這突如其來的關注而亂了陣腳,反而更加專注于鬼方國的治理。納賢才,修靈脈,一座聯通三州的貿易之城初具雛形,來往商隊絡繹不絕,修士與凡人在此互通有無。
而後,正式上表朝歌,更名西王母國。
與此同時,牡丹仙子在天庭中愈發留意王母娘娘的舉動。她發現王母娘娘開始頻繁召見年輕仙官,尤其是衆多女仙,在朝會上也多次提議破格提拔有能之士。這已然招來不少非議,多有被玉帝所阻。
更令人驚訝的是,數月之後,王母娘娘竟意欲下令放寬對下界發展的限制,意在準許三界自由通商。
這一舉措更是在天庭引起軒然大波,守舊派仙官紛紛上書反對,指責王母娘娘此舉荒誕不經,是在動搖天庭根基,而支持變革的仙官們則認為王母必有深意,這是三界繁榮的新契機。
為了讓王母娘娘打消此不切實際之念,在玉帝的授意下,淩霄群神不得不在小節對娘娘這邊讓步,比如不再卡着娘娘要提拔的年輕花仙了。
瑤池之中,王母娘娘倚在玲珑榻上,鎏金護甲輕叩扶手,發出清脆聲響,對一切質疑置若罔聞,對一切讓步來者不拒。
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牡丹仙子身上,“當初讓你去陳塘關與楊婵交好,此時不就來了機會?你且去再走一趟北俱蘆洲,将我的意思告知這位‘西王母’,她必會明了。”
牡丹仙子心中一驚,忽而想起數日前與瑤姬同遊陳塘關的閑适時光,此刻卻不知王母此番所謀為何,連忙斂衽行禮,“請娘娘示下,臣去北俱蘆洲又該如何行事呢?”
王母娘娘指尖劃過案上一卷泛黃輿圖,三界山河在她掌下徐徐鋪展,最後停駐在北俱蘆洲的位置。她忽然擡眼,眸光如淬了霜的銀針,“你去告訴楊婵,天庭願以三倍靈脈資源為聘,換她将此策寫入人神之約。若她應允,不僅能保西王母國千年太平順遂,還可封她為三界通使,此後三界任她來去自由。”
牡丹仙子心頭劇震,三倍靈脈意味着西王母國能在短時間内成為修仙聖地,可将這所謂三界通商之策寫入人神之約,對此時的人間沒有任何好處,還會導緻神明有更多機會下凡,是福是禍難以周全。她咬唇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娘娘,楊婵性子倔強,又心系百姓,隻怕……”
“所以才派你去。”王母娘娘忽然輕笑,鎏金護甲挑起一封手書,“你與她母親瑤姬交好,又曾于陳塘關暗中相護,她總會給你幾分薄面,将此書給她便是。”話音陡然轉冷,“若她不識擡舉,這‘西王母’的名号,可就沒那麼好叫了。”
牡丹仙子渾身發冷,終于明白王母當初默許“西王母”訛傳的深意——不是大度,而是早将楊婵視為棋局中的關鍵一子。
她強壓下心中翻湧的不安,屈膝應下:“臣定不負娘娘所托。”
轉身時,廣袖下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牡丹仙子知道,此番北俱蘆洲之行,或許會讓她在昔日故人面前,成為最鋒利的刀。
王母娘娘望着牡丹仙子漸遠的背影,鳳目微眯,鎏金護甲輕輕叩擊着玉案,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殿内萦繞的仙氣袅袅升騰,在她周身勾勒出朦胧光暈,将那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籠得愈發神秘。
“到底是年輕氣盛,非黑即白,難怪會愛慕東華那個楞子。”她輕啟朱唇,聲音似裹挾着昆侖千年的冰雪,卻又藏着幾分難以捉摸的溫柔,“許多年來,卻又總把娘娘我想得太過複雜。若是你能學得瑤姬七八分,便好了。”琉璃燈盞在她身後明明滅滅,倒映得殿内的祥瑞雲紋都染上了幾分說不清的惆怅。
王母娘娘起身,廣袖拂過案上堆積的三界奏章,指尖凝出一縷金光,點在描繪着西王母國疆域的輿圖之上。那裡,密密麻麻标注着百姓的安居之所與商貿往來的要道,“這通衢策,若能借楊婵之手推行,何止是人間受益?”她低聲呢喃,眸中閃爍着俯瞰衆生的慈悲與籌謀天下的鋒芒,“三界壁壘破除,凡人能互通有無,修士可交流問道,妖族再有上升通途,冤魂可有還陽之日,如此才能真正四海升平。”如此,攪亂一池春水,亂中取勝才有我天下女子的未來。自遠古帝俊與東皇太一時興起的父權與夫權,何曾不是鎮壓在王母娘娘頭上的利刃。
可她又何嘗不知,這看似光明的願景背後,藏着多少暗潮洶湧?各方勢力虎視眈眈,都想在三界中謀得最大利益。
她故意以此荒誕通商策為餌,便是要試探,也讓那些妄圖攪局的人料錯了她的決心。這才會把心腹牡丹仙子也一并瞞住了,不然大戲可就不好唱了。
“牡丹啊牡丹,”王母娘娘收回目光,望着空蕩蕩的殿門,輕歎一聲,你隻看到了權謀争鬥,卻不知,這看似冰冷的政令背後,是為三界衆生尋一條活路。她轉身坐回龍椅,鳳冠上的明珠簌簌輕晃,似在訴說着高處不勝寒的寂寥,但願你此去,莫要辜負了吾這番苦心。
殿外,花仙們穿梭于各處大神之所,将王母娘娘之意以各種方式隐晦帶到。